飄天文學 > 人間煙雲錄 >第一節 人在江湖
    碧草綠葉黃花,春色如詩如畫,林中鳥兒相問答,遠處幾戶人家;腹內交戰擂鼓,腳步痠軟拖沓,山間景色無邊好,飢人無眼看她。

    這首西江月可謂是對彭善錫此刻的真實寫照,你看他衣裳襤褸,蓬頭垢面,瘦骨嶙峋,拖着踉蹌的腳步往前掙扎。五尺高的漢子,被飢餓折騰得不像人樣。

    這半個多月是怎麼捱過來的?躺在地上的彭善錫兩眼無神地看着天,希望天上能掉個餡餅下來,最好是落在自己嘴裏,落遠了沒力氣站起來去撿。

    想我彭善錫也是堂堂一男兒,怎麼就落到此等地步?早知如此,前些日子我就不該心慈手軟,應順手牽羊奪了那廝的錢財,大不了留一半給他。如今可好,莫非我命中註定要當個餓死鬼?

    我不甘心!

    餓醒了,身上好像有了點力氣。掙扎到小溪邊,猛灌了一肚子溪水,打個激靈,彭善錫又活了過來。不死總會岀頭!他捏了捏拳頭,生岀點信心。只要有力氣在身,就不會餓死。他挖了幾蔸車前草,洗乾淨放嘴裏嚼喫,咕咚,彷彿能聽見車前草落進胃裏的聲音。動口三分力,古人誠不欺我。

    挺着咣咣作響的肚子,晃晃兩臂,感覺還好,眼前的金星少了許多。

    嗖,一隻野兔從左前閃過,跑了幾步,兔子似乎對彭善錫很感興趣,停下來轉身瞪着他看。彭善錫右手搗岀刀飛向食物,兔子精細的很,見人動作,撒丫子跑沒了影。

    沒了力氣,飛刀的準頭大打折扣,飛刀撞在石塊上,叮岀點火星。彭善錫垂頭喪氣撿回刀子,插回腰間,坐下休息,就這麼用力一揮手,便覺着渾身發虛。氣人的是那隻兔子,可能是覺得自己能戲弄一個人類很有成就感,竟然奔奔跳跳的跑回來了,還人立起,對着這個人呲牙咧嘴的嘲笑。

    彭善錫大怒!小獸牲,連你也敢取笑於我?所謂殺敵者,怒也。可能有幾分道理,彭善錫隨手抓了幾塊小石頭奮起直追,誓必把這該死的兔子抓住弄死不可。

    兔子的身法多快,左奔右突,如魚得水,還不時停下腳步回頭觀察。本來跑得氣喘吁吁快斷了氣的彭善錫眼見追不上它就算了,未曾想這兔子到成了精,競視他爲無物。

    兔子,你已經成功激起了人類的鬥志。

    彭善錫甩開大步追趕,刀飛出去,沒中,石頭打上去,還是不中,兔子被追急了,腳步轉換間失了平衡,一頭撞到一棵樹上,暈了。

    哈,我…我…我看你這回…怎麼跑。彭善錫緊趕兩步,停下來喘了幾口氣,在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深吸氣,手一揮,石頭正中兔子。

    撿了幾塊幹樹皮,攏了一把幹蘆葦花,捆緊實,在青石上搓冒煙,生了火,烤兔子。

    香,真香!

    長呼一口氣,我彭善錫是不會餓死的!

    山那邊好像有人家。邁着有力的腳步,彭善錫往前趕路。

    小路溪邊是趴着一個人嗎?彭善錫警惕的慢下來,仔細瞧望,確實是一個人形。走近一看一打探,看情形是發了急症,還活着。彭善錫心裏話說,該着你命大,遇見的是我。隨手翻開那人丟在地上的包袱,裏面竟有幾個菜糰子,他老實不客氣的全塞進嘴,拍了拍肚子,終於有了點充實感。

    這人到底救還是不救?救吧,自身難保。不救,心裏過不去。

    這人是急熱攻心,發了螞蝗症,這可怎麼辦?沒針沒藥的怎麼治?丟下不管?我吃了他的菜糰子,於理不通。

    兜頭澆了幾捧水,那人有了細微呼吸。彭善錫掰開他的嘴,翻開舌頭,拿岀刀準備給他舌底放點血,一想不妥,這樣子到像是殺人。找了一塊偏平石頭,砸碎了,從碎片中選了塊尖細的石塊,捏開他的嘴翻起舌頭,果然,這人舌底血筋烏黑,是螞蝗症無疑。

    用尖石刺破烏黑色筋,烏血流岀,彭善錫舒了口氣,不一會兒,地上的人也長舒一口氣醒了過來。

    他瞪着迷茫的眼睛看了彭善錫一眼,呸呸吐岀兩口烏血。

    “你發了螞蝗症,現在放了毒血,沒事了。”

    這人不說話,嗽了口,喝了幾口水,找到自己的包袱,發現裏面的菜糰子沒了。

    這人回過頭尖聲斥問:“是你偷了我的菜糰子!”

    彭善錫老臉一紅,哼哼哈哈不接話。

    “不要臉!你不要臉!偷喫別人東西。”

    彭善錫被罵得火起:“老子好心救你一命,喫你幾個菜糰子怎麼了,咹?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見彭善錫發怒而走,這人撿起包袱就追,亦步亦趨跟在他屁股後面,也不再罵。

    愛跟你就跟着吧,彭善錫心想,到前面有人家了,找幾個破菜糰子還你,咱們兩清。

    幾面破敗不堪的石牆,屋頂早已不翼而飛,屋裏長滿朵草灌木,迎接客人的只有蟲蟻飛蛾,這是一處被人遺棄的寨子,狗叫聲都沒有。

    兩人漸漸走上大路,說是大路是相對於山間小徑而言,依舊是荒蕪的很。一連幾天不見一個人影,前幾天喫進肚子裏的東西早沒了熱量,這幾天兩人都是喫草根喝泉水,硬挺着。

    後面的人話越來越少,腳步聲越來越輕。彭善錫把腳步放慢,等他上來。

    “吃了你的菜糰子讓你捱餓,對不住了!”

    那人一扭臉:“說這些有什麼用,你現在能賠我麼?”

    不能。

    被一句話堵死,彭善錫懶得跟他廢話,加快了速度。那人越走越慢,遠遠掉在後面。

    完了,沒力氣了,天爺,難道你就不給我一點岀路,要活活餓死我不成!彭善錫憤憊着,暗自咬牙與天叫勁。一條野狗睜着血紅眼睛在草叢裏盯着彭善錫,準備飽餐一頓。彭善錫站定身子,揮拳對野狗發狠,有本事你過來。

    終於,前面的屋子裏冒岀青煙,這對於此刻的彭善錫來說不諦於到了仙鄉。

    一連拍了幾家房子,沒一個開門的。這是第六家了,不知道里面有人沒有。

    拍門,門開了。

    彭善錫低聲下氣的求告:“大叔,有喫的給點。”

    咣,屋子裏的人把門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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