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洛希極限 >第30章 三十
    林躍河每天忙完了都會給池歡發很多條消息,有時候是路邊躺着睡覺的大狗狗,他爲了彰顯自己的善良特地給它帶了些喫的,結果拍視頻的時候狗卻完全不給面子地走掉了。

    直到它鑽進工人休息室裏,林躍河才知道這居然是工人們一起飼養的狗,以防有人誤入施工地發生其他危險,用狗嚇唬嚇唬比警示牌更加管用。

    池歡偶爾也會給他發一些劇組的奇聞異事,但回覆頻率並不算得上高。那天發生的事情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地選擇閉口不談,可池歡知道自己並沒有忘記那意料之外的失態。

    她是極其好面子的一個人,尤其是在交易對象面前。當談判桌上對立的兩個人勢均力敵的時候,氣氛也剛好最爲融洽。如果其中一方氣勢稍弱,難免對方會揪着這一點不放,池歡害怕自己會潰敗不成軍。

    其實她知道林躍河不是這樣自私狡猾或者是得寸進尺的人,大概是自己心裏有鬼,所以總是太過在意自身的行爲,唯恐會給對方留下不好的記憶。

    或許從許久之前開始的每場偶遇開始,她都已經走向了這樣的不歸路。盡力保持一個整潔的形象,對他的熱情假裝視而不見,知道自己左側臉會更好看一些,所以撿東西的時候總是會從左邊側身,懷着一點小小的期待期望他能多注意一下自己。

    太過熱情就害怕嚇到對方,冷漠一些又會擔心意中人不會再理會自己。到底是他們對彼此知之甚少,只能將對方的一切都抽象成腦海裏一個虛無的幻影,整日整夜彷彿捏橡皮泥一樣爲各自重塑成一個完美的造型。

    殊不知自己暗戀對象與腦海裏那些漂浮着的完美幻影相去甚遠大相徑庭,於是相處起來總是帶着意料之外的彆扭和猜忌。

    池歡偷偷溜回家,清單上列好很多自己想帶走的東西,收拾了很久才發現這一切自己都並不需要,因爲她的丈夫已經悉心爲自己準備好了一切。

    出租車司機在樓下不安地用手敲擊方向盤,跟門口的保安大眼瞪小眼,樓上的池歡小姐內心極度掙扎,反覆拉開抽屜又關上,最終揉了揉手裏派不上任何用場的清單丟到垃圾桶,拿走了櫃子最深處的一把黑色的雨傘。

    這把雨傘的名字並沒有出現在清單上的任何一處,有關於它的記憶早早就終結於多年前的那個雨夜裏。

    不巧林躍河傳來了視頻電話申請,她像是偷偷做壞事的孩子,羞憤地捲走小黑傘揣到懷裏,接起電話劈頭蓋臉:“喂,林躍河,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不喜歡池勳啊?”

    對面的人顯然是愣住了,因此並沒有發現池歡所在的地方有什麼不對勁。

    女孩並沒有對這個多作解釋,自然也沒有關心對方難以置信的反應,她趁着林躍河不注意的時候迅速躥下樓,鑽進了出租車的後座。

    事情的來龍去脈並不難猜測,在高中時爲何家長會永遠都是母親來參加,填表時一眼望去爲什麼父親一欄空白一片,最拿手的語文作業在面對命題“我的父親”時交了白卷被老師批評。

    林躍河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只是太過難以置信。

    池灼遲和池歡的存在大大顛覆了那個老演員的人設,很多年來他都是以演技出衆和私生活幹淨才得以活躍在熒幕之中,人們對他的談論多半都是逼人的外貌、出色的演技和恩愛和睦的家庭。

    娛樂圈關於人設的問題向來是予以支持,越是完美的存在就越容易令人心神馳往,巨大的粉絲量通常與收入成固定正比。幹這行的人沒有一個人不需要喫飯,林躍河也不例外。

    他對粉絲有時也會遮遮掩掩,包括顯赫的家世與親人的一切信息,但對池歡卻唯恐遮掩時也一併拂去了那大把不敢宣之於口的愛戀。

    就像方纔矗立在門口的保安不動聲色地看着揚長而去的後車尾氣,是偶然纔開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是向來如此的安保措施已經無法深究。

    打着安全係數極高的公寓也有時會出現危險人士,專情的老演員忽然有一天被發現有一窩私生子,努力在娛樂圈打拼多年的男星居然是家產無數的富家少爺。

    ——所以爲什麼池歡對他的深情不予理睬,到底還是害怕一個狀似無害的人設會陡然崩塌,重蹈多年前媽媽遭受過的覆轍。

    幾分鐘之內林躍河就理清楚了大部分隱藏的事情,第一時間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喜歡就不喜歡,我喜歡老婆就夠了。”

    他覺得結婚真好,結婚有不需要隱瞞一切的透明,結婚有理所當然對妻子好的自在,結婚有雙方都願爲之努力的義務。

    他們有一大堆時間去解釋過往所有已經發生的事情,去解開許許多多擰成大球的心結,如果可以,他們甚至可以嘗試解決很多年前的遺憾。

    比如山高水長那封沒送出去的情書,雨夜中未曾歸還的那把雨傘,校門口那條帶着糾纏意味和曖昧氣息的灰棕色圍巾。

    池歡羽絨服後面毛茸茸的帽子被她扣在腦袋上,邊緣暖和的皮毛遮蓋住一部分的眼睛。

    視頻裏的女孩臉頰微紅,大概是因爲林躍河的體貼所以感到有些害羞。

    就在男人決定換個話題繼續聊下去的時候,她不知是否無意遮蓋住上方的攝像頭,用蚊子大小的聲音說:“那我也喜歡你。”

    林躍河看不見她的表情。

    急剎車讓車內的物件都無端平移一段,池歡團成一個球紮在後車座上,因爲慣性所以往前滾了一圈,手機被甩飛在地。等到她起身摘下帽子,緩了緩暈乎乎的腦袋,再拿起手機看向屏幕的時候,便忘記用手刻意堵住那個圓圓的攝像孔。

    極簡風的白色羽絨服顯得她更加嫺靜,一番波折後總算消失的帽子露出了池歡亂糟糟的頭髮,林躍河的眼睛始終盯着她緊抿的嘴脣和躲閃的眼神。

    此刻他無比感謝司機的不穩重。

    池歡看他嘴角彎彎的樣子,心想躲也躲不掉,話都說出口就沒有不認的道理,就頗有氣勢地來了句:“怎麼了?合法夫妻不就是要互相喜歡的嗎?”

    林躍河溫柔且有心機地回答道:“對,合法夫妻也是要相愛的。”

    相愛,好動聽的字眼。池歡神色一愣,心尖微微痠麻,在陰影處不自覺地舔了一下嘴脣。

    他在包間走廊打着視頻電話,路過的合作商驚訝地看到方纔還咄咄逼人的林家少爺現在笑得宛若盛放的牡丹花,幾個沒有眼力見的人一個勁兒地想湊過來看看對話的人是何方神聖。

    池歡看到林躍河身旁不斷探出來又被手掌按回去的腦袋,自動地腦補出一場真人版打地鼠,神情不自覺地放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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