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頭緊皺,時間已經所剩無多,可他還沒琢磨出技巧。
若再這麼耽誤,只怕真要輸給陸元愷。
陸家與戚家同朝爲官,又同爲武將,雖表面平靜,實則暗中較勁,他若輸了,只怕整個戚家日後都要擡不起頭來。
想到這裏,戚明襄咬了咬牙,擦了一把額上的汗,重新紮開馬步。
“再來!我要爲戚家爭氣!”
等他擡起頭來想跟練,眼前出現了一串糖葫蘆。
飽滿的山楂裹着冰糖,豔紅豔紅地散發着香味。
“送你的。”戚昭衝他露出友好的笑容。
雖說她已是三個孩子的孃親,但在做娘這方面,還真是沒什麼經驗,只能靠着小小的討好,試圖與他們接近。
戚明襄小臉一紅,窘迫地退後幾步,轉身就想逃跑。
“是男子漢就不許偷溜。”戚昭慢悠悠開口。
她現在已經完全掌握了這小子的心理,看似溫和,實則要強。
戚明襄果然不跑了。
他垂下眸子,纖細濃密的睫毛,跟撲棱撲棱的小扇子似的。
“孃親,原來你早就發現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自己跟學偷練的小心思被發現了,他難堪至極。
戚昭嘆了一口氣,這孩子小小年紀,心思卻過於重了。
她攬着他的肩坐下,“練了一晚上,喫點糖葫蘆補充體力,可惜這個年代沒有香蕉。”
戚明襄成功被她帶偏,“香蕉是什麼?”
“香蕉,是孃親家鄉的一種水果,平時運動完以後,可以用來補充體力。”
還有這種好東西?
戚明襄神色平靜,心裏卻有些疑惑,孃親的家鄉不就在京城嗎,他怎的從未聽說過這種水果?
戚昭意識到自己扯遠了,清了清喉嚨,開始言歸正傳。
“孃親想要跟你道歉,之前我爲了逞能鬥狠,一心推你迎戰,卻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娘對不起你,希望可以將功補過,獲得你的原諒。”
夜裏,不知名的小蟲躲在草叢中叫喚,清風徐拂,使得這一切更像是一場夢境。
戚明襄有些恍惚,就在十幾天之前,他和弟弟妹妹們,還過着被她非打即罵的生活,可轉眼間,那個滿臉橫肉,暴戾可怕的孃親消失了。
眼前的戚昭,身形依舊是圓滾滾的,卻眼神明亮,神情溫婉,彷彿這具身體被注入了一個嶄新的靈魂。
戚明襄爲自己有這樣怪異的想法感到不安。
他睜着漆黑的眼睛,一字一字輕聲說道:“書上說,人長大以後,會面臨很多煩心事,孃親那段時間一定遭遇了很多不好的事,纔會心情不好,明襄從來都沒怪過孃親,又談何原諒?”
他老成持重的表情,令戚昭心裏頗不是滋味。
兒子是個好兒子,可惜孃親卻不是個好孃親。
戚明襄有着超出年齡的早熟,原身對他的折磨,可謂是功不可沒。
與孩子相處一門長期功課,好在日子還長,只能以後慢慢教導了。
戚昭刻意轉移話題,輕鬆笑了笑,“乖,糖葫蘆快化了,你先喫,喫完以後孃親再來教你武功。”
可孃親不知道的是,這些小孩子喜歡喫的甜食,他早就不愛吃了。
戚昭如果沒有穿越,這輩子的最終夢想,應該是在劇組攢夠錢,就去開一所武術學校,爲中華之崛起而培養武術人才。
身爲戚繼光後人,她從三歲起,就被老爸丟在冰天雪地裏扎馬步,磨心性,舞刀弄棍,從未懈怠。
正是因爲如此,她纔會靠着一手真功夫,在短短時間內,就成爲國內娛樂圈裏片酬最高的打女。
此時,月光下,戚昭盤腿坐在一塊石頭上,神情嚴肅地向小傢伙傳授戚家的練武祕訣。
“明襄,你的優勢是身體靈活,缺點是力氣不夠,跟人對打的經驗不夠,你若想在短時間內打贏對方,需得規避短處,最大程度地發揮你的長處。”
戚明襄神色認真,頻頻將她說的要點謹記心中。
“接下來,我會傳授你一套戚家絕學——迷蹤步法,配上孃親交給你的七截拳,不說打贏陸家小兒,起碼也不會輸得太慘。”
“孃親,兒不會輸的!”戚明襄握緊拳頭,小臉堅毅。
戚昭怔了怔,她自是希望他能贏,可若是將輸贏看得太重,只怕日後會走入另一個極端。
不過大戰當前,還是應當以鼓勵爲主。
她伸手撫摸他的腦袋,“好,那我們孃兒倆就一起努力,爭取在後天的擂臺比試上,不留遺憾。”
天將亮時,戚明襄滿頭大汗,臉上卻帶着高興的神情。
“孃親,孩兒覺得自己越練,越身輕如燕,也能見招拆招了。”
戚昭點點頭,“明天還有一天練習時間,你先回去好好睡覺,精力充沛纔能有一個好狀態。”
戚明襄剛要走,戚昭忽然想起了一件要緊的事。
“對了,”她拉住他,半蹲在他面前商量,“明襄,娘教你武功的事,你不許跟任何人說,尤其是不許跟你爹說,就當是我們孃兒倆的祕密,好嗎?”
戚明襄毫不猶豫地伸手,與她擊掌。
“孃親放心,明襄定會保守祕密。”
這回,戚昭終於沒忍住,笑眯眯掐住了他糯米糰子般的小臉蛋。
“真不愧是孃親的好大兒。”
戚明襄臉頰發紅,故作老成地承受了來自孃親的魔掌。
翌日,戚昭一起牀,就掛念起戚明襄明日的比武。
她把山芙叫來,讓她按自己的形容,去找一套輕薄透氣的布料來。
“小姐莫非要做女紅?”山芙的表情隱隱帶着懷疑。
入府多年,她可從未聽說過,戚昭還有這方面的興趣愛好。
戚昭挑眉,“明日便是與陸家小兒打擂臺的日子,我要給明襄縫製一套輕便的戰衣。”
山芙恍然大悟,內心爲這母慈子孝的氛圍感到高興。
她往外走了幾步,忽然又跑回來,善解人意地提醒:“小姐既然都幫明襄少爺做了,不然也幫姑爺做一套?”
戚昭伸出食指,輕戳她的額頭,“姑奶奶我管天管地管子女已是不易,憑什麼還得管他?請他獨立行走好嗎?”
山芙捂住腦袋,到底還是聽懂了,小姐這是要孩子不要夫君,心裏跟眼裏都沒他呢。
她心裏忽然有些同情賀遂,贅婿,哪有那麼好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