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昭溜達回屋,關上門以後,才覺睏乏。
她伸了個懶腰,走到屏風後換上睡衣,打着哈欠地靠近牀邊。
剛要坐下,戚昭感受到了另一個人的呼吸。
她臉色一變,已憑本能出手,心念急轉間,推出去的拳頭忽然卸下力氣,不輕不重地碰到了對方胸口。
“你是誰?”戚昭低喝。
熟悉的聲音淡漠響起,“娘子問得好生奇怪,這會兒屋裏除了我,還能有誰?”
戚昭眉心輕蹙,“你在我屋裏幹嘛?”
說話間,她已將蠟燭點上。
飄忽的光亮裏,賀遂端坐在牀上,似是在等她回屋。
他已換上白色寢衣,玉冠也被除去,如墨長髮披在肩上,帶着幾分慵懶。
“我在等娘子回屋。”他語氣平靜。
戚昭挑眉,以前原身那麼喜歡他,求着他跟自己同牀共枕,賀遂幾乎找出了一百八十個藉口,寧死不從,如今這是轉性了?
只可惜——
他怕是還不知道,前陣子他不守男德,跟情人私會的事已被她知道了吧?
呵,只怕是爲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目的,纔想要接近她。
戚昭懶得戳破他,大咧咧過去,故意衝他邪魅一笑。
“等我做什麼?難道是等我睡覺?”
賀遂早已習慣了她的直接,他若無其事道:“今晚爹提起過,外界商戶得知我與你分居多時,以爲我不日將要和離,爲了安撫人心,更好地打理府外生意,自今日起,爹讓我搬回你屋裏睡。”
原來是擔心流言紛飛,影響到他贅婿的地位。
戚昭皮笑肉不笑,“我爹對你可謂是青睞有加,你能在府裏呆下去,多虧了他的信任。”
賀遂自是聽出了她的諷刺,他不在意地起身,將被子鋪好,淡淡迴應。
“你是我拿命救下的,你爹若是不信任我,也不會將你嫁給我。”
是了,八年前,朝廷下令讓戚騰剿滅一夥山賊,戚昭卻被賊人綁架上山,以她的性命要挾戚騰退兵。
若不是關鍵時刻,賀遂拿到牢房鑰匙,將戚昭帶出來,又奮不顧身引開山賊,只怕她早已命喪蒼狼山。
按理說賀遂對戚家有恩,戚昭怎麼說也該對他好一點,可她死心塌地地迷戀他,說什麼也要將他強行留在戚家,與她成親。
彼時戚騰正好對戚昭的婚事感到頭疼,女兒已到婚配年齡,卻因爲相貌問題,遲遲找不到夫家。
眼看着戚昭就要成爲城中笑柄,偏偏老天賜下了一個賀遂。
戚騰自然順水推舟,成全寶貝女兒的心願,撮合成了這樁親事。
可能是出於一種補償心理,知道戚家強買強賣,戚騰對賀遂格外慈愛,幾乎將他當成半個兒子來看待。
往事從戚昭腦海裏一一閃過,她懶洋洋坐下,似是與他隨意聊天。
“當年蒼狼山上悍匪兇殘,這羣人虐殺成性,朝廷屢次派兵剿滅,屢次敗退而歸,他們當時不殺我,是因爲要利用我來讓我爹退兵,可你爲何能被他們留下性命?”
燭光在賀遂臉上籠罩下一層暗影,他神色淡淡。
“蒼狼山上的賊寇,全都是一羣不識字的草莽之輩,得知我進京趕考,能識文斷字,又會做賬,這才把我虜上山,做他們的賬房先生。”
戚昭半信半疑,原身是個花癡,被賀遂救下之後,從未問過細節問題,可她卻覺得,這其中似乎另有隱情。
戚昭又道:“你既想要考取功名,爲何不跟我爹爹說?他若是知道,一定會同意。”
賀遂微笑,“既已進了戚家,又何必多此一舉?便是我想考,也不一定能高中。”
戚昭怔然,也是,做戚家贅婿是捷徑一條,寒窗苦讀可比這受罪多了。
“你可真是實誠。”她扯了扯脣嘲諷。
“娘子過獎,”賀遂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時候不早,該歇息了。”
戚昭不是很情願,上次與他同牀共枕,乃是迫不得已,這次她着實不願妥協。
畢竟,他都出軌了,她憑啥讓他上自己的牀?
“不如你睡地上吧,”戚昭跟他商量,“爹只說讓我們同房,又沒說一定要同牀。”
說完,她動作麻利地跑到門前,剛想喊來山芙,讓她送一牀新被褥進來,忽然被人從身後捂住了嘴。
下一秒,她已被他按在牆上,兩人肌膚相貼,在昏暗中呼吸交融。
賀遂單手按住她的腰,明顯能能感覺到,她身體不似從前那般水桶,已經隱隱有了起伏的曲線。
“你做什麼?”戚昭剋制住想要給他一拳的衝動,按捺着脾氣問。
賀遂自恍惚中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不如你試試能不能開門?”
什麼意思?莫非戚騰讓人把門給鎖了?
戚昭不信邪地去拉門,紋絲不動。
再拉,鐵鎖的聲音在外面晃晃蕩蕩地響起。
戚昭恨得牙癢癢,一定是剛剛她與賀遂說話的時候,外面的丫鬟乾的,否則她不會毫無察覺。
她這個爹,怎麼整天不務正業盡幹些紅娘的活?
看來,收集賀遂出軌證據一事已迫在眉睫,再拖下去,只怕戚騰要被這個姑爺給蒙得團團轉。
“娘子還有什麼話想說嗎?”賀遂溫和的聲音響起,隱隱有種請君入甕的架勢。
戚昭心裏冷哼一聲,睡就睡,她晾他也不敢對她怎麼樣。
等她上牀以後,賀遂吹滅蠟燭,也跟着躺了上去。
“我睡熟以後,會在夢中打拳,你不要靠我太近。”戚昭雙手放在胸口,語氣帶着警告。
賀遂沒理她,呼吸均勻,像是睡着了。
折騰了一天,本就睏倦,戚昭睜着眼睛熬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沒抵住周公的召喚。
賀遂安靜地閉上眼睛,忽聽到身側的女人翻了個身,緊接着,自己胸口上橫亙了一隻手臂。
他不得不睜開眼睛,微微側頭看她。
戚昭正與他臉對臉,睡得極香,只是睡姿實在是霸道了些,顯然是平時一個人睡習慣了,纔會如此大開大闔。
窗外隱約有大風颳過,賀遂想起,明日似是要下雨。
他重新閉上眼睛,並沒有將胸口那隻手推開。
他想,或許今夜,他可以睡一個久違的安穩覺。
淅瀝淅瀝的小雨下了一整夜,空氣微涼,府裏的下人們一早就起牀清掃落葉。
戚昭舒舒服服地睜開眼睛,入眼是一處厚實的胸膛,頭頂還有對方的呼吸。
她差點就要一腳將對方踹下去,好在賀遂翻了個身,及時鬆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