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好像……老孃即便身壯如熊,也是個堂堂正正的女人!

    戚昭聞聲擡起頭來,見眼前一個婢女模樣的人挑着一盞燈籠,正滿眼好奇地打量着她。

    不遠處傳來清淡的一聲男聲,恍若雲間清風一般不染情緒,淡淡吩咐:“帶過來。”

    立即有男丁應了話,一左一右架住戚昭,往那男人身邊擡去。

    戚昭在顛簸中,望見皎潔月光下一輪金燦燦的輪椅一般的物什,男人一席月白色的絲綢錦緞長袍,坐在那輪椅上,望着前方看不清的幽黑,目色如灰。

    本是個清冷如仙子般的人兒,卻不知怎的,看在戚昭眼底,無端生出許多落寞來。

    像一塊蒙了塵霧的玉,灰撲撲地蓋住光澤,讓人看不清真相。

    男人的目光落在戚昭身上,只一瞬,便就淡淡轉開。

    他是第一個,見了戚昭如此面容,卻連一絲嫌惡都沒有的人。

    “主子,宅院外面有一羣黑衣人四處鬧騰,說是要找什麼人。”

    底下的小廝跑得氣喘,對着端坐的這個主子稟報。

    男人淡淡的目光又輕輕掃了戚昭一眼,卻不多言語,點了點頭,小婢女會意,攙扶着戚昭往廂房走。

    男人轉動身下的輪椅,緩緩到了府邸門口。

    “來者何人?竟敢擾了本皇子的清淨。”

    那羣黑衣人見本尊竟親自來了門前,嚇得忙跪了下來。

    “七皇子恕罪!七皇子恕罪!”

    “小的…小的們奉戚家主子之命,捉拿戚府在逃的刺客,眼見着刺客進了七皇子的府邸裏,故前來探查一番……”

    “大膽!”

    男人清冷的聲音不着喜怒,卻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氣,震懾得滿地的黑衣人都顫了顫。

    “本皇子乃是陛下親生的龍子,便是抱恙在身,也只有陛下能使得人,來我府上搜查。天借你的膽子,竟敢到我府上撒野?”

    這一席話說得黑衣人的滿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七皇子頓了頓,放輕了聲音說道:“何況本皇子方纔已命人查探一番,並未發現你們口中的‘刺客’,你們還是請回吧。”

    如此恩威並施,那羣黑衣人早已不敢再說什麼,只得悻悻地退了。

    那邊,小丫鬟傳了府上的大夫來,替戚昭縫合好了傷口。

    戚昭未曾見過院中那男子,但單看這府里人的衣着,便覺着這府邸不簡單,又見小丫鬟是個活潑好講話的,便打聽起來。

    “這是七皇子府,方纔院子裏救姑娘的那位,便是當今聖上恩寵的七皇子。”

    “七皇子生來就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學問也是頂好的,偏偏就是身子骨弱了些,玉淑妃娘娘又走得早,沒人庇佑着她,否則,哪有如今太子當道的道理……”

    小婢女話音還未落下,身後便傳來清冷的一聲呵斥:“住口。”

    小婢女嚇得即刻跪在了地上,攜帶一身清冷月光的七皇子滑着輪椅進屋,面色陰沉,盯着那瑟瑟發抖的婢女不發一言。

    戚昭適時打破了沉默:“臣女見過七皇子殿下,多謝殿下救命之恩。”

    致命的氛圍被這一聲問好擊碎,七皇子冷冽的雙眸風雲流轉,落在癱軟在牀的戚昭身上。

    不知怎的,戚昭竟莫名覺得背後一涼。

    這七皇子便是先玉淑妃和當今聖上的獨子,當年的玉淑妃寵冠後宮,但生下龍子後不久,就香消玉殞。而七皇子吳衾禕沒了生母的照拂,也很快大病小病不斷。

    原本想要傳位給他的吳帝,也不得不改立了現在的太子。

    而七皇子自此自我圈禁在這大宅子裏,深居簡出,硬生生將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島。

    莫名的,戚昭覺得眼前的這個七皇子身上有種讓人同情的孤獨感。

    “你是何人?”

    吳衾禕淡淡開口,想是料到了戚昭斷然不會說實話,便補充道:“方纔外面來了一夥人,說你是戚將軍府上的刺客。”

    “你最好是如實交代,否則,本皇子就算是不把你交出去,也會替戚將軍處理了你。”

    他這話裏半是威脅半是哄騙。

    戚昭挑了挑眉毛,反將一軍:“你若是不信我,我說什麼你也依舊是不信的,可你若是信他們,便不會替我打發掉那些人。”

    “何況對於你而言,我是誰並不重要,只要不是有心人派來謀害你的,就都與你無關,不是麼?”

    吳衾禕看着眼前這個臉頰圓圓的女子,暗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這女子長了這樣一副面容,腦子卻是機靈得很。

    他不怒反笑,點了點頭。

    “也罷了,本皇子既救了你,便不會再將你交出去。”

    言罷,吳衾禕轉動輪椅將走,戚昭卻翻身起來,衝着離去的人喊了一聲:“七皇子務必放心,我絕不是刺客!”

    “不過是遭了奸人陷害,被反將一軍罷了……”

    如此說着,戚昭心底閃過賀遂那抹輕快的身影。

    待她全身而退回到了府上,她倒是要瞧瞧這賀遂該如何交代?

    如此折騰了半夜,戚昭早已沒了睡意,眼下的七皇子府一派靜謐,她翻身起來,卻見院子正中,清冷的月光下,那抹身影依舊靜立在那裏。

    寒夜微涼,他身披着月光,泛着一股森然的寒氣。

    不似月光明亮,勝似月光寒涼。

    聽到腳步聲,吳衾禕倒也不驚,無關鹹淡地開口道:“睡得不慣麼?”

    戚昭忙擺了擺手,想到他背對着她,應當是看不到動作的,便又開口解釋道:“不是的,七殿下這裏很舒服,只是我個人習慣夜裏起來練武罷了。”

    “練武?”

    吳衾禕詫異回頭,探究的目光落在戚昭那身長滿肥膘的身體上。

    戚昭知道自己這身肥肉讓人很難相信自己是個練家子,不由得清咳兩聲來掩飾尷尬。

    見吳衾禕那雙清淡的眸子裏竟難得地露出了感興趣的樣子,戚昭於是乘機說道:“七殿下若是感興趣,興許我能教你幾個招式防一防身呢。”

    吳衾禕失笑。

    “你若是能自保,也不至於被傷成這樣。”

    哪壺不開提哪壺。

    戚昭嘴角一抽,解釋道:“今日之事全屬意外,那羣人沒一個打得過我的,不過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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