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府一頓早飯,喫得是一個熱鬧非常、兵荒馬亂。

    先是戚騰和戚婉早早到了,柯氏因爲還在禁足期間,故連這頓飯也是不得來喫的。

    戚婉素來擅長討好戚騰,然而戚昭遲遲不來,戚騰心底裏滿是擔憂,對待戚婉的示好也是敷衍了事一般,戚婉看在眼裏恨在心裏,卻是個識時務者,不敢在戚騰面前再搬弄什麼是非。

    等啊等啊,那院子裏終於傳來了些動靜。

    戚騰往院外夠着望了望,只見一個龐然大物壓在賀遂的背上,將一直以來都風流倜儻的賀遂壓得彎了腰,一張秀白的俊臉憋得紅紫,堅毅的腳步都變得蹣跚了起來。

    戚騰定睛一看,賀遂肩頭上那個龐然大物,正是自己苦苦等候的女兒戚昭。

    往日裏他帶着濾鏡看這個滿是富態的女兒,只覺得嬌憨可愛,如今她這般賴在賀遂肩頭,襯得賀遂如弱柳扶風一般嬌弱,而她的女兒,活像一座壓死人的大山……

    戚騰忍不住咳了咳,掩拳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目的地到了,戚昭拍了拍賀遂的肩頭,後者停住腳步,感受到戚昭將從他肩上下來,刻意猛一下站直了身子,戚昭一個猝不及防,加上腳腕有傷,眼見着就要跌了下去。

    戚昭下意識拽住了賀遂的衣袍,那蠶絲織成的綢緞被戚昭這樣蠻力一扯,竟然不堪其重,生生碎成了兩截。

    和綢緞一起遭到衝擊的,還有站得筆挺的賀遂。

    轉瞬之間,戚昭背貼大地,而賀遂則迎面朝着戚昭倒下。

    健壯的軀體砸在戚昭的柔聲上,劇烈的疼痛中,她恍惚聽到後背一聲骨裂的聲音。

    生平又一次,戚昭恨極了原主這副幹啥啥不行拉跨第一名的肉身。

    在場的人無不被這精彩的一幕驚住了,瞪大了雙眼,就連戚婉一貫地能裝嫺淑,此刻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戚騰拍了拍桌子,語氣裏帶了嗔怒:“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扶小姐和姑爺起來?”

    賀遂此生從未如此丟人過,冷冽的眼神刀過戚昭,卻見她邊齜牙咧嘴,邊忍不住笑了。

    “女兒給爹爹請安……”

    戚騰縱使再心疼這個女兒,此時也難免慍怒,責難道:“你瞧瞧你,都多大的人了,還這般小孩子心性。”

    戚昭揉了揉被摔疼的後背,抿了抿脣,有些委屈巴巴地說道:“女兒知道……”

    “今晨女兒起來,只覺得腿腳不大舒服,相公心疼女兒要走這麼遠的路,便說要背女兒過來。昭兒本也不想如此麻煩夫君,可昭兒近來常常夢見小時候,孃親在一旁繡花,父親揹着女兒玩舉高高的遊戲……”

    戚昭的聲音越說越小,戚騰眼底的怒意也便越來越低,轉瞬間,柔化成溫情。

    半晌,戚騰嘆了口氣,讓戚昭入了座。

    她那一顛一簸的腳,經過當堂這一摔,也有了名正言順的養傷藉口。

    一頓飯後,戚昭朝着賀遂又伸出了自己罪惡的雙手,當着戚騰的面撒着嬌道:“相關,背背~”

    賀遂的面色肉眼可見的鐵青,戚騰起立,拍了拍賀遂的手臂。

    “你們夫妻感情如此和睦,老夫也就放心了。”

    語罷,便轉身走了。

    賀遂咬着牙關,走到戚昭身前,緩緩蹲下。

    戚昭得逞地笑,刻意猛一下跳上賀遂的背脊,她這一下用了力氣,若是尋常男子,必定會當衆再摔一個狗喫屎。

    誰料,賀遂竟穩穩地接住了戚昭,下盤穩健,緩緩站了起來,朝着院中走去。

    腳步雖難免沉重,卻依舊穩健堅定。

    見他應對從容,戚昭不服,心底裏又冒出一個主意。

    賀遂潔白如玉的耳朵立在自己眼前,戚昭探身向前去,衝着那隻耳朵使勁吹了一口氣。

    賀遂堅定的步伐登時顯出紊亂來,一種酥爽的感覺遍佈全身,賀遂恍如被抽取了全身的力氣一般,頓了一頓,不得不停下來做了一頓深呼吸。

    氣沉丹田,方纔紊亂的氣息才得以迴歸如一。

    戚昭見有效果,便又壯着膽子往前湊了湊,張大了嘴巴,眼看着就要對那隻盈盈如玉的耳朵再次下嘴。

    賀遂早有察覺,森森然的語氣響起:“你若是想自己走回去,不如直截了當告訴我的好,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戚昭的惡趣味被識破,爽快地閉上了嘴巴。

    她的體重如此,也足夠折磨他了。

    背後的女人果然停住了,賀遂繼續前行,還是想不通自己何以就同意了臨行前她的這個無理要求?

    彼時穿戴整齊的戚昭屏退了左右,裙襬一掀,露出一塊被包裹住的腳。

    時間緊急,她來不及和他細細算賬,直白了當地道:“你若還想與我演完今晨的戲碼,就得揹着我從這永寧居走到主院去,最好能當着父親的面摔一跤。”

    肉嘟嘟的腳丫子上裹了一坨白布,顯得本就肉肉十足的腳更大了一圈,賀遂皺了皺眉頭:“倘若我不應呢?”

    “那我便告訴爹爹,你半夜裏家暴我,生生將我腿打折了。”

    反正他指派的人和他本人,也不存在多大的區別,她不過實話實說罷了。

    賀遂顯然是不怕戚昭這些沒由頭的威脅的,可望着那隻胖乎乎的腳丫子,賀遂又聯想到昨日夜裏那道黑影。

    她若是昨兒夜裏爲了追他受了傷,傳了出去,一樣對他不利。

    賀遂不言語,走到戚昭身前,緩緩蹲下了半身。

    ……

    主院離永寧居並不遠。

    路上來來往往的僕人見到這奇怪的畫面,行禮之餘,都忍不住駐足探了又探,心裏對這位能屈能伸的姑爺的佩服程度又上了一個臺階。

    眼看着永寧居就要到了,賀遂脊背上的某人忽然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今日天氣不錯,若是能去湖心亭餵魚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天朗氣清,多接近接近小動物,也有利於我這腿傷的恢復……”

    賀遂不氣反笑,勾了勾脣角,幽幽道了一句:“好,那就去湖心亭餵魚。”

    他將“餵魚”兩字咬得極重,好似是要將她撕碎成魚食,丟進湖裏餵魚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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