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遂擡手接過,目光微沉。

    這女人怎麼時時刻刻都想着和離一事?

    不對……

    目光瞟向手中信箋上的幾個硃紅大字,赫然醒目。

    “休書!

    休書??!

    前幾日還是和離,眼下竟都直接變成休書了!

    賀遂不由輕嗤:“夫人這是何意?”

    戚昭無奈嘆了口氣:“雖說你這個人疑點重重,但對孩子們是真的好。休書你且收着。”

    戚昭考慮過了,倘若是和離,難免會叫人懷疑,賀遂有過河拆橋之嫌。

    昨夜他纔在太后壽宴上大出風頭,眼下滿京都知道戚府那個‘沒本事’的上門贅婿,乃是才貌雙絕的倜儻俏公子。

    拿着休書,旁人只會以爲她戚昭又喫醋發瘋,他日賀遂出了府,照樣有好姑娘排着隊等着上嫁。

    戚昭倒也不是心軟要給賀遂留後路,倘若她真在今日這狩獵場上出了事,老爹又是耳根子軟的,萬一被柯氏戚婉那對母女倆騙到,唯一能護着三小隻的就只有賀遂了。

    “旁的事我不求,只希望你,能好好保護三個孩子。若我真出了事,你我夫妻一場,這也算我唯一求你的一件事。”

    戚昭話落,重新坐回馬背上挺直了身子,尋常總是帶着幾分調笑和不正經的神色,霎時變的嚴肅起來。

    賀遂看的出來,她不是在開玩笑。

    可是她……怎的就這般篤定,自己一定會在這狩獵場上出事?

    圍獵銀狐大賽正式開始,隨着公公一聲令下,戚昭駕着汗血寶馬追影朝林中迅速疾馳而去。

    猶如離弦之箭般,只一瞬,便看不見了蹤影。

    賀遂摩挲着手中的休書,腦海中卻一直浮現着戚昭那雙篤定的眸子。

    心下某處似稍微鬆動了幾分,他將休書握緊,收進袖中。

    目光卻遙遙眺望着林中戚昭的方向,不見人馬。

    唯有經過時帶起的一陣疾風,撩動着林中的綠樹紅花,驚飛的鳥雀撲騰着雙翅,不時發出脆響悅耳的鳥鳴。

    與戚昭同參賽的幾位公子哥卻是不動如風,一手扯着繮繩一邊悠哉悠哉的望着戚昭遠去的身影。

    還多有嘲諷:“咱們兄弟幾個,就讓這戚家大小姐一刻鐘,也不至於叫她輸的太難看!”

    “哦?諸位口氣不小。”

    本置身事外的賀遂忽而淡然啓聲,那雙幽暗深邃的星眸裏,分明不帶絲毫波動,卻叫人莫名感受到一陣壓迫和輕蔑。

    察覺到賀遂似有若無的挑釁,馬上衆人不樂意了。

    先是怔愣了一瞬,旋即嗤笑:“我當是誰在說話,原來是戚家贅婿啊!”

    “哈哈哈-”笑聲成片,鬨然而起。

    “說我等口氣不小,這位贅婿賀公子,又有什麼高見?”

    京城貴家子弟多有鄙視鏈,當朝爲官能躋身在兵部有一席之地的,看不上只會耍拳腳的,懂功夫的,看不上文縐縐只會玩詩詞歌賦的。

    賀遂昨兒個那般惹眼,本已經引起衆人不滿,可名聲向來不太好的戚家贅婿偏要玩弄文字遊戲,更惹的衆人輕視鄙夷。

    賀遂眉峯輕佻,一手負後,一副超然物外看破紅塵之感:“道我家娘子比不上你們,我倒是覺得,爾等,也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

    被一個上門贅婿說不過如此!

    殺傷力不高,侮辱性極強!

    “好一個不過如此!”人羣中一道清冷之聲響起,衆人回身望去見識當朝夜大將軍家長子,在京城頗具盛名。

    爲人確有些本事,但極其自負又高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戚大小姐乃戚家長女,到底有戚將軍的風範,饒是最後打成平手,也不算輸。在座各位,當然不會有非議,倒是你!”

    夜藍輕笑,脣角勾起一抹諷意:“躲在女人身後,又算什麼?說我們口氣大,那賀公子呢?倘若你是個男子,就上馬來,同我們一較高下!”

    場外觀戰衆人也看到這側的小風波,戚騰不由有些擔心。

    他這個姑爺,人善則以,可哪裏會騎射之術啊!

    這要是上了馬進林子,出來不被亂箭傷到也會被疾馳受驚的馬兒顛個半死。

    那昨日他戚家才掙來的面子,豈不是……

    “皇上,這……”

    “怎麼,戚將軍,是不敢讓你這好女婿,大展風采嗎?”

    陸豐年仰坐在一側的藤椅上,與戚騰分坐吳帝左右。

    他巴不得看戚家在衆人面前出糗,最好戚昭和賀遂,都死在這皇家獵場中才好!

    皇家獵場,年年參賽者居多,誤傷甚至致命,也不在少數。

    且獵場叢林深而密,西邊又毗鄰一座裂谷,真要是出點什麼意外,也沒人能追根究底。

    他一臉好好戲的姿態,一雙精明的眸子隱隱泛着股殺氣:“皇上,依臣看,不妨就讓他一試!戚家怎麼說也算名門望族,那小子上門本已是攀了高枝,若沒點真本事,我看啊,就讓戚將軍早日換個新女婿吧!”

    陸豐年一席話面上是再說賀遂,實則暗戳戳的陰陽怪氣戚家和戚騰。

    戚騰自是聽的明白,卻不願與陸豐年一個晚輩計較。

    陸豐年雖是陸老將軍去世後,陸家最有力的頂樑柱,可終歸是年輕氣盛沉不住氣。

    他自是不願與之一般見識,只沉沉淺笑了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得人亦如此。”

    吳帝聽聞此言,眸色微動,眼中目光流轉之際,最終落在了陸豐年身上。

    “豐年,戚將軍與你父親同齡,說起來算是你的長輩,不可無禮。”

    一句輕飄飄的不可無禮,就打發了戚騰,他眸底極快的閃過一瞬異色,又歸於平靜。

    反倒是在林場邊觀戰的陸宛英,目光一直追隨者賀遂的身影。

    一雙美眸中盡是期待和崇拜,她一直以爲,賀遂的能力,絕對不止於此。

    只是因爲在戚昭身邊,才掩住了他的光。

    昨夜技驚四座,陸宛英卻似意料之中,她看上的男人,又豈是等閒之輩?

    反倒是賀遂,一反常態的與那些公子哥來回鬥嘴了兩三個回合。

    終於計謀得逞,‘被迫’參與圍獵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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