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練又經驗十足的老御醫，用什麼在他的面前遮掩喜脈？
答案，只有一個。
“沒什麼。”她蹙起眉頭遞給山芙一記眼神。
江御醫前去一道先將吳念禕送別，又歸回。
戚昭恭敬尊重的把人給請到了內院，就在孩子們所居的東廂房那處，又叫人收拾出了一間屋。
“情勢所逼，江御醫莫要嫌棄，那幾間院子我也怕有病氣。”
她笑容溫婉的說着。
實際上卻在打着別的盤算。
德高望重的老御醫能來到戚家，看似是吳帝恩賜，實際，不過又是一枚眼線罷了。
眼看着交工在即，這節骨眼上柯氏又纏綿病榻去了。
老謀深算又多疑的吳帝，怎可能按兵不動？
只是——
戚昭難以揣摩的是，到底這吳念禕是吳帝的一步棋，還是巧合？
“大小姐面色紅潤，脈象有力，大可不用擔憂的，只是不知夫人身子當下如何？”
“有勞江御醫關心了，母親她如今只是身上出疹，也並未有發熱之狀，只是自己怕把病氣過給旁人閉門不出，若有異狀，到時還要勞煩江御醫出力了。”
二人談笑風生間，戚昭餘光瞥到有一丫鬟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快步走着。
她用手輕輕地拍在山芙的手背上。
不動聲色間，山芙退下。
“有一事，我還想請教江御醫，父親他勞心費神最近總是嚷嚷着頭疼……”
戚昭面不改色的領着江御醫繼續往偏院走着。
看似她拿出了最高禮制接待這位老御醫，雖說是住在偏院，可到底是和幾個孩子住一起，不算薄待。
“哦？還有這種事，也不知戚大人可在府中，不如請來給老夫瞧瞧？”
“江御醫先喝茶，不着急，我讓下人去前院看看。”
二人談笑風生間入座，戚昭更是主動端茶倒水。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這位江御醫可是大有來頭，代表的是宮裏那位的顏面。
“山芙，去把家裏那本傷寒雜病論拿來，正好江御醫在有些醫術上不懂的，我還能找江御醫討教一二。”
全程，戚昭隻字未提和嘉禾居那位有關的話茬。
她讓人拿來了幾本已經年久失傳的醫書。
愛醫成癡的老御醫，一見着這些本子，愛不釋手！
心甘情願的待在這偏院兒裏悶頭苦讀。
戚昭隨口找了個藉口便出去了。
外頭的婢子一臉疾色匆匆，見着她一出來，慌不擇已的迎上前去：“小姐。”
“怎麼了？何事這般慌張，先前我都是怎麼教誨你們的？”
她隱忍着心頭不悅，回眸朝着屋裏瞥了眼。
丫鬟墊着腳趴在她的耳邊私語，“聽說陸家也有人染了天花，怪嚴重的！都有了傳人之狀！”
什麼？
柯氏的病是假裝，戚昭已瞭然於胸。
這陸家……
她的眉心突突直跳，一種不祥的預感打從心底油然而生。
“可有照着我的安排行事？”戚昭微微回眸，看向身後前院兒的管事兒婆子發問道。
老婦快步上前，福了福身子作了個揖：“回大小姐的話，奴婢對大小姐的吩咐不敢有絲毫懈怠，您原先說過要讓府中做出詳細記錄，進出者都得按下指頭印子，都有照做。”
“查下去這半月裏進出府中都有何人，去過什麼地方，和誰有過接觸，查清楚，送去官府報備！”
這？
一幫下人各個面面相覷不知所以然。
但又不得不照做。
戚昭專程又去了嘉和居一趟，如今這繡品修補的活兒進展的還算不錯。
距離十五越近，她這心，就越是發慌。
得知戚昭將那江御醫安置到了偏院兒，戚騰也未說什麼。
小廝將鞋襪收起，又規規矩矩的幫戚騰將棋盤收納好，“老爺，您打從前幾日得知了小姐懷上身孕起，就一籌不展。”
“老夫只是這幾日被那御前大夫尚未的棋局所困，算是難倒我了，這個老匹夫！還真是錙銖必較，下一盤，定要殺他個片甲不留！”
戚騰義憤填膺般的說着。
小廝只當真是以爲他家老爺因棋局所憂心，還憨厚一笑，寬慰道：“勝敗乃常事，老爺下一次定能大獲全勝！”
“今兒個什麼日子了？”
“回稟老爺，今天已經是初八了。”
戚騰心不在焉的翻閱着手中的棋譜，臉上神色也愈發凝重。
他翻了兩頁兒，定下心神，喃喃自語般的嘟囔着，“初八。”
這幾日府邸逐漸恢復了正常。
起碼染上病症的人只有柯氏一人，也並未見着有過人之症。
反倒是陸家不安逸了起來，據說好幾個丫鬟都被拉去了柴房關着。
“小姐，您是不知那有多嚇人，他們的胳膊上，身上，遍處都是那紅疹，還發熱，據說陸大人也和陛下請旨，找了幾個德高望重的老御醫前去查探，不過，都紛紛搖頭。”
山芙趴在窗戶口，提着燈籠，同戚昭訴說着院兒外的事兒。
戚昭仰望着上空繁星片片，心頭思緒交雜。
忽的外面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
只見明鎮一隻手掌燈，另一隻手拎着一竹簍。
“怎麼還不休息？”
窗前，戚昭一隻手托腮依靠在此，遠遠地朝着明鎮的方向觀望着。
一聽到她的聲音，明鎮加快了步子面帶笑顏的徑直走來，“給孃的。”
他並未直說裏面裝的是什麼，也沒經山芙的手，將竹簍直接遞給了戚昭。
“你小子還真是一天都不讓娘省心。”戚昭說着慢條斯理的將這竹簍蓋子打開。
上下兩層，擺着還冒着熱煙的菜品一看就是出自於這京城遠近馳名的一品居。
不過……
戚昭狐疑的朝着明鎮遞去了目光，這裏面的菜系可都是些辛辣爽口，孕婦忌口之物。
這孩子該不會是——
明鎮朝着她吐了吐舌頭還扮了個鬼臉，嬉皮一笑：“娘也早點歇息，我明兒早還得早起。”
母子二人什麼都沒說，卻又心靈契合。
默契的都沒有將那一層窗戶紙捅破。
看着邊上的山芙還墊着腳往這屋裏瞄，戚昭低咳一聲，“時候不早了，你也下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