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元愷接過戚昭遞給他的東西，神態怔忪，那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面具，完全是貼合他的臉的大小訂做的。
“若你想留在戚家，那就戴上它，若不想，你就是自由身，不管去天涯海角，我也不會干涉，你自己決定。”戚昭說，她的話聽起來過於生硬，不帶有多餘的感情。
但陸元愷從小生活在冷漠中，他不是那種憑藉情緒來判斷別人對他好與壞的傻孩子，光是戚昭所說，將他留在戚家這句話的分量有多重，他就能猜到，並且從中體會到戚昭的良苦用心。
眼神微微動容。
“你真的要留我？”
陸元愷聲音有些急切的問，他壓根兒沒有考慮後一個選擇。
他只爲能留在戚家，留在這個人的身邊而激動。
戚昭聽出他的心聲，深深瞥了他一眼，“我說話算話。”
“不會給你帶來……”
麻煩二字，幾乎說不出來，他有些自卑的垂下頭，生怕他說了，她會中途反悔，儘管理智告訴他，她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麻煩是有，但我的麻煩不少，不差你一個，你無需有太多心理負擔，只需要回答我，你如何選擇？”戚昭總是能輕易看穿少年的所有隱祕心思。
被戚昭戳穿，陸元愷渾身一震。
半晌，他聽到自己用顫抖的聲音道，“我願意。”
不由分說，戴上了面具。
目光堅定而有力。
戚昭一直對陸元愷很看好，如果能將他往正路上引，定然會長成一個大好男兒。
“以後，你就叫十三吧。”
戚昭看似隨意道。
陸元愷渾身又是一怔，“十三？”他想問爲什麼。
但是戚昭似乎不願多說，她揮袖離開了，臨走前留下一句，“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可以自由出入戚家，不過短時間內最好和陸家的人避開，以免招惹是非。”
“……我明白。”
陸元愷那麼聰明，本不該戚昭囑咐。
……
“十三，這是小姐讓人給你準備的衣服，你身上那件都穿了兩天了，也該換一換了。”
“還有，你都霸佔小姐的屋子那麼久了，也該去自己的院子了，小姐將你安排在了聽竹苑，你跟我來。”
折枝帶着東西找來。
陸元愷臉色有一抹窘迫。
他默不作聲跟着折枝腳步往聽竹苑的方向走去，聽竹苑很是幽靜。
非常合陸元愷的心意。
“以後你就住在這裏了，屋子已經給你打掃好了，東西也都添置完整了，若是有別的缺的，你就來找我。”
陸元愷依舊沉默。
他除了和戚昭還會說幾句話外，對其他人簡直是個啞巴。
折枝是知道他的很多遭遇的，所以一點兒不計較他的態度，對他只有憐憫和疼愛，也像是看自家弟弟一般。
只不過，偶爾會被陸元愷身上那不自覺升起的冷漠態度而嚇到。
“十三。”
氣氛很冰冷，折枝尷尬的想要趕緊離開。
正要走，突然，陸元愷竟跟她說話了。
折枝沒有聽清，“什麼？”
難道是他前頭，已經有十二個被她收留的“無家可歸”的少年了嗎？陸元愷忍不住亂想，以前的他可不會這樣。
折枝這回聽清楚了，理所當然道，“十三不是你生辰那日嗎？聽說你在陸家從不過生辰，就連陸家老僕都不知道你的生辰是什麼時候，我家小姐覺得，這一天是值得紀念的好日子，所以便喚作你十三，簡單上口又好聽，難道你不喜歡嗎？”折枝天真問道。
她倒覺得十三這個名字好。
陸元愷眼神震動。彷彿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他想了無數個理由，也萬萬沒想到會是這一種，陸家人從來不記得他的生日，別說日期，連月份都不知道，在陸豐年眼裏，他不配過生辰，他的出生一直是被嫌惡的存在，彷彿他的存在就是一個罪惡，不該出現在世界上的垃圾。
而如今，有人說他出生的那日是個值得紀念的……好日子。
眼眶溼熱。
眼前一片模糊。
陸元愷疾步轉身。
折枝一臉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終究沒說什麼離開了。
“有什麼事情記得來找我。”
她也沒指望陸元愷會給她迴應。
……
“主子，這樣怕是不妥吧？”
王崇德一臉不贊同道。
他們此時就站在戚家門口，等着上門。
夏暉凝望着戚家大門，明明時隔不久，卻竟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來，他自己都覺得納罕，大抵是長路漫漫，明知前路兇險，產生的畏懼吧。
若說他心裏有恐懼，他的手下一定會哈哈大笑。
是啊，遇到戚昭之前，他無所畏懼，運籌帷幄，什麼都在謀算當中，唯獨一個她，次次是例外，還總是讓人牽腸掛肚。
即便清楚她現在對自己恨意難消。
可是，一聽到她在戚家後院招惹美男，甚至前日還傳出孌童的消息來，夏暉是真真的坐不住了。
“有何不妥？”
夏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牌匾，隨意敷衍道。
王崇德可是精明着呢，他無情無慾的，只有忠誠這一點，所以考慮事情非常理智，“陛下要求戚將軍給您設宴接風，確有此事不假，可問題是在後日，您今天上門，會不會過於唐突了？”
“唐突？她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來感謝拜訪，有何唐突？”
夏暉依舊回憶滿滿，目光深遠的望着戚家大門。
“主子您剛過來，這京城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有人盯着您的一舉一動呢，但凡有什麼不合理之處，都會被他們放大，攤在桌面上研究，您要是被他們發現了什麼，對我們的大計不利。”王崇德理性分析。
可惜，他不是主子。
夏暉回憶夠了，全當夏暉的話從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他難道還怕一些流言蜚語不成？直接踏步過去。
“二位請留步。”
“勞煩進去通報一聲，夏暉求見你家將軍。”
“夏——”
門口的守門反應過來，當即認出夏暉的身份，原來是夏國來的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