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爺突然病倒,整個侯府上下都驚動了。

    沈稚與江羨趕到前院的時候,老夫人與其餘兩房的人都在了,甚至連江瑤都氣喘吁吁地趕了過來。

    老夫人一臉慘白地坐在丫鬟搬來的繡墩上,身側站着二夫人,也是滿臉擔憂。

    三夫人則是與江紹站在一起。

    牀榻之上,老侯爺氣息微弱,緊閉雙眸,身側兩個白鬚銀鬢的大夫正在爲他把脈診治。

    瞧他們面上的神色,情況大概是不容樂觀的。

    約莫一盞茶功夫後,大夫纔對老夫人道:“侯爺這是多年頑疾了,身體虧損的厲害。”

    老侯爺當初年輕時在沙場上可是拿命在拼的,短短數年落下這一身的傷病,雖說這些年在京城已養的大好,可常人有的三病兩痛到他身上,卻是成了致命的。

    老夫人眼眶當即便紅了,二夫人則扶着她的手,溫聲問大夫:“可有什麼法子醫治?”

    “我們開兩副方子,日日服藥即可。”大夫說道,“不過日後也要注意,切忌不可讓侯爺情緒激動。”

    聽見這話,衆人的目光幾乎是下意識的便落到了江羨的身上。

    沈稚站在他的身邊,立刻便察覺到了他周身的變化。

    在這府裏,怕也只有江羨敢跟老侯爺對着來了。

    “辛苦二位了。”江紹此時站出來道,“我雖二位一道去抓藥。”

    等到他們離開後,三夫人也輕聲對老夫人說道:“往後父親的喫食,我也讓廚房單獨做一份藥膳過來,母親別擔心,父親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

    老夫人看向躺在牀上昏迷不醒的老侯爺,擔憂地嘆了一口氣:“他這倔脾氣,若是前些年肯聽我的,何苦走到如今?”

    二夫人與三夫人都沒再說什麼。

    反倒是江羨此時開口道:“我先回去了。”

    他說着轉身就要走。

    “你不等你父親醒?”老夫人叫住他。

    江羨腳步微頓,自嘲一般地開口:“他若是睜開眼看見我,只怕會氣得更狠。”

    “這孩子。”老夫人皺皺眉。

    沈稚杵在這裏也有些尷尬,她輕輕開口:“母親,我去勸勸他。”

    “去吧。”老夫人頭疼地點點頭。

    也是拿江羨沒辦法了。

    沈稚以爲江羨回後院了,可走出去才發現,他一直在院子裏站着。

    他的背影在此時看起來顯得有幾分寂寥,莫名讓人有些心疼。

    沈稚雖然跟江羨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她隱約能看出來,江羨並不似他表現出來的那般冷酷無情。

    她走上前,第一次大着膽子輕輕拽拽了他的衣袖。

    江羨垂眸看她,面色有幾分的陰沉。

    “怎麼了?”他問。

    “世子別擔心。”沈稚柔聲說道,“父親肯定會好起來的,大夫不也說了嘛,只要好好服藥就沒問題的。”

    “我沒擔心。”江羨移開視線,抿着脣,緊繃的下頜線十分冷峻。

    沈稚笑了笑,說:“其實當初我祖父逝世前,也同我父親水火不容的,可到最後時候,他還是撐着一口氣,等我父親從戰場上回來。”

    江羨身體微微一僵。

    “始終是血脈相連,便是再大的怨,最後也敵不過骨肉親情。”她嗓音柔柔的,輕描淡寫的說着這些事。

    當初沈老將軍也同老侯爺一樣,在沙場奮戰幾十年,一副身體早就熬壞了。

    沈明成那性子倒是跟江羨如今差不多。

    父子倆鬧了許多年的不愉快。

    沈老將軍去世時沈稚年紀還小,但她守在祖父牀前,卻總能聽到他神志不清時,在叫沈明成的名字。

    “他若睜眼看到我,只怕氣得更狠。”江羨嗓音低沉。

    “纔不會呢。”沈稚笑着說道,“有些話其實還是說開了好,別等到最後留遺憾才後悔。”

    老侯爺跟江羨之間的矛盾,無非是江羨棄文從武。

    這父子倆的脾氣一個比一個倔。

    一個只知道端長輩威嚴怒罵,另一個呢,跟個悶葫蘆一樣,心裏在想什麼,永遠都不說出來。

    父子倆鬥了這麼多年的氣,還不知道對方心裏究竟在氣什麼。

    江羨眼底閃過詫異的表情,似乎驚訝於這種話能從沈稚的嘴裏說出來。

    他正要說什麼時,屋裏突然傳來動靜。

    老侯爺醒了!

    夫妻倆聽見聲響,連忙往屋裏去。

    此時老夫人正坐在牀沿,握着老侯爺的手,身旁二夫人與三夫人連同江瑤都在跟前候着。

    老侯爺許是剛清醒,意識還沒恢復過來,人有些木然。

    可當他看見江羨的那一刻,卻是立刻虎起了臉。

    “大夫說了不讓你動氣。”老夫人立即道,“老四知道你暈倒,也是第一時間便趕了過來,你究竟還要氣他到什麼時候?”

    “哼。”老侯爺氣哼了一聲,轉過頭去,連看都不再看江羨一眼。

    “母親,我想單獨與父親說幾句話。”江羨突然道。

    老夫人愣了一下,隨後點頭。

    二夫人攙扶着她起身,沈稚也同她們一道出去了。

    院子裏,老夫人還有些擔憂:“他們倆不會說着說着又吵起來吧?”

    “四弟到底長大了,不會再做那麼沒分寸的事。”二夫人輕聲安慰。

    “是啊。”三夫人也道,“再說了如今父親病着,四弟再是不懂事,也不會在這時候跟父親頂着來的。”

    江瑤沒開口,這種時候也輪不到她說什麼。

    沈稚則是輕聲說:“外面天熱,母親去偏廳坐一會兒吧。”

    五月中旬的太陽可毒辣着呢,這會兒又是晌午,熱的人汗流浹背。

    衆人移步去了偏廳,順道安排了老侯爺日後的起居飲食問題。

    他不愛住在後院,哪怕是大過年的,也喜歡自己一個人清清靜靜的在這前院裏住着,老夫人拗不過他,便隨着他去了。

    可如今他病着,身邊總要有人伺候,思來想去,只能從後院撥兩個丫鬟過來。

    這麼一番安排下來,江羨他們那邊還沒動靜。

    正好老夫人也有些乏了,二夫人便陪着她回後院休息,臨走時,甚至把江瑤也叫着一道去了。

    三夫人則是笑着對沈稚道:“正好,今日我去四弟妹那裏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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