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三夫人如此勃然大怒,丫鬟也不敢再說什麼,只能一面差了人進來收拾碎片,一面輕聲安慰着她:

    “您莫動怒,四房身子弱成那樣,若是真將管家權交給她,她接不接住還是個問題呢。”

    但三夫人仍未平息怒火,一雙美目變得猙獰:“好她個沈稚,從她嫁進來我便對她百般討好,她可倒好,一面巴結着母親,一面連二嫂跟大姐的殷勤都不落,我瞧她不是單純,心機城府深着呢!”

    丫鬟只能溫聲再勸:“夫人如今最要緊的就是趕緊同三爺多生幾個孩子,瞧着四房那病怏怏的模樣,難保她能順利生下孩子。”

    若是沈稚肚子不爭氣,指不定將來侯府的重擔能落到柏哥兒身上呢。

    如此一想,三夫人的心又順了許多。

    她眯着眼冷笑:“我倒要看看這沈稚有幾分心思。”

    *

    傍晚,江羨從外回來,一進屋便感覺冷風撲面而來。

    沈稚正坐在軟榻上,腿上搭着一條薄毯,手中捏着針線不知在做什麼。

    聽見聲響,她擡起頭來,瞧見是江羨,隨後眉眼舒展,露出一抹溫柔明媚的笑,那雙眼睛亮晶晶的,猶如孩童那般天真。

    沒來由的,江羨感覺附着在心頭的一片陰鬱彷彿就這麼被散開了。

    “世子回來了。”沈稚放了手中針線,起身迎過來,笑眯眯地問,“用過晚膳了嗎?”

    江羨在心裏算着她的用膳時辰,猜想着她還沒喫。

    “沒有。”他道。

    “那我吩咐人擺膳了。”沈稚一聽,果然立刻叫小清跟丁香去傳膳。

    他們兩人並不主張鋪張浪費,所以桌上一共三道菜加一份紫參野雞湯,那菜裏有兩道都是江羨愛喫的。

    “日後讓廚房做你喜歡喫的菜吧。”江羨淡淡說道。

    沈稚瞧他動筷次數不多,以爲是這些菜他不愛喫,靜默了一下後,說:“我不挑食的。”

    江羨笑道:“有時我不一定會趕回來陪你用膳,你愛喫什麼便讓廚房做,不必顧忌着我的口味。”

    他公事忙起來時,便是一天一夜都不會回來,他可不希望沈稚總是這樣枯等着。

    “好。”沈稚笑着點了點頭,然後轉移話題,“今日大姐回來了,若是她不說,我還不知道你替她出了氣呢。”

    “只是暫時的罷了。”江羨吃了幾筷子菜,沒什麼胃口,便放了筷子,靠在椅背上,手裏端了杯茶,淡淡說道,“羅守義敢動手打她,只怕從前對她也是非打即罵。”

    俗話說治標不治本,如今倒能唬得住羅守義。

    可能唬得住他一輩子嗎?

    說到底,日子是羅守義跟江寧在過,要怎麼扭轉局勢,也得看江寧自己,旁人說再多做再多都是沒用的。

    其實沈稚也不太明白,江寧背靠鎮北侯府,怎麼還能性子如此軟弱呢?

    她若是性子強硬着,羅守義便是再怎麼樣,也不敢對她動手的。

    這頓飯兩人都沒喫多少,小清叫人來撤走以後,又端了碗湯藥進來。

    瞧着那碗熱氣騰騰的黑藥汁,江羨突然驚覺,他好似從來沒有主動關心過沈稚。

    甚至是口頭問候一下她的身子如何,都沒有。

    沈稚好似對這一切都習以爲常,她接了湯藥,輕輕吹了吹上面漂浮的熱氣。

    那藥汁苦澀的味道連江羨都能聞得到,她卻能做到面不改色。

    “這藥,你一日喝幾頓?”他忍不住問。

    沈稚擡起眸來,認真答道:“三頓都要喝的,不過這是最後一副了,喝完再請大夫來診治,若是沒什麼問題,往後便不必再喝。”

    說這話時,她眼角眉梢都浮着一抹雀躍。

    看的出來,她也厭倦了喝這藥。

    “你的身子……”他又問。

    “是孃胎裏帶出來的病了。”沈稚毫不在意的笑笑,說道,“那時我娘生我時難產,我在她肚子裏悶了好幾個時辰纔出來。”

    分明是那麼驚心動魄的事,可從她嘴裏說出來,卻又顯得輕描淡寫。

    儘管她已經極力掩飾了,但她在說起自己母親時,眼中還是飛快閃過了一絲悲痛。

    江羨想起自己曾聽說過的那些傳言,雖不知是真是假。

    可不論是哪一種傳言,沈稚在其中都算不得過的好。

    “世子。”沈稚突然輕輕叫他。

    江羨看她:“怎麼了?”

    沈稚像是有些糾結,還有些掙扎。

    她咬住脣瓣,眉眼間難得有一抹躊躇。

    但她猶豫片刻後,還是鼓足勇氣開口:“我想求你一件事。”

    詔獄的手段固然兇狠,可在查探案情上,卻又有着奇效。

    沈稚想到自己這麼多年都沒查到當初秦宜淑出事的真相,要是能求得江羨幫助,會不會有結果?

    儘管這種事不該讓江羨知道,可對沈稚來說,只要能查清秦宜淑出事真相,她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你我是夫妻,有何事還需要求的。”江羨說道。

    “我……”沈稚正要開口說時,外面忽然傳來青黛慌里慌張的聲音:

    “不好了,不好了!世子,世子妃,出大事了!”

    一聽見這話,沈稚的心頭猛然一驚。

    江羨卻已皺緊眉頭,冷眼看向外面衝進來的青黛。

    此時天還未黑,屋裏也沒掌燈,青黛一進來便見江羨冷峻面容,嚇得直接跪倒在地。

    “什麼事如此慌張?”沈稚皺眉問道。

    “是二夫人,二夫人她尋短見了!”青黛哆哆嗦嗦着回道。

    “什麼?!”

    沈稚與江羨對視一眼,兩人趕緊起身,急忙朝二夫人那裏趕去。

    沈稚是無論如何都沒料到二夫人會尋短見,段家逼迫她改嫁,她大可拒絕,橫豎是有侯府撐腰,難不成段家還敢闖進侯府來將她搶走不成?

    何苦要尋短見呢。

    她一邊走一邊想,腳下步伐加快。

    身邊的江羨似是爲了照顧她,放慢了步伐。

    兩人這麼緊趕慢趕,等到二夫人處時,天也漸漸黑下來。

    一進屋只見屋裏燈光微弱,老夫人已得知消息先他們一步趕了過來,此時正坐在牀沿,雙眼含淚擔憂地看着牀上暈厥的二夫人。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