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羨今日是在府裏的,昨兒老夫人下了命令,讓他作陪今日的局。

    但他可懶得應付這些婦人,乾脆便差了人來將章賀叫走。

    既是江羨開了口,三夫人也不敢留人,立刻讓他去了。

    章賀一走,江瑤也瞧着自在許多。

    沒了外男在旁,幾個婦人說話也放開了些。

    章大奶奶像是十分喜歡沈稚,詢問着她用哪種脂粉,怎的臉頰如此白皙通透,又問她身上薰了什麼香。

    江瑤坐在一旁笑着聽。

    三夫人則與章大太太坐在另一邊說着貼己話。

    “侯府如今還是你在管家?”

    “那是自然。”三夫人點頭說,“母親沒打算讓四弟妹接手。”

    “但這是遲早的事。”章大太太低聲道,“你手裏的權遲早要交出去的。你嫁的是庶出,只怕將來分家也分不到多少東西。”

    三夫人咬了咬脣:“可我生了柏哥兒,這府裏唯一孫子輩的孩子。”

    章大太太撇了眼不遠處巧笑盈兮的沈稚,說道:“將來她的孩子纔是繼承侯府的。”

    三夫人此時心思有些陰沉:“她身子弱成那樣,誰知道能不能生。”

    “你要早做打算纔是。”章大太太提醒她,“哪怕不是爲了你,也要爲了柏哥兒。侯府家大業大,你如今管家,總有地方撈點東西的。”

    “娘就放心吧。”三夫人笑了一下,眼神很是得意,“這點我省得。”

    她雖沒有什麼經商頭腦,但是在家裏這一塊卻算的很精,什麼地方都能被她省下來點東西,這些年來慢慢積累,也有一筆不菲的銀子。

    晌午之前,柏哥兒從私塾回來,章大太太一見着他便摟着抱着心肝寶貝叫個不停。

    柏哥兒對於撒嬌打滾這方面尤爲精通,哄得章大太太又是金葉子又是金鎖的全都往他懷裏塞,最後甚至還想將發上金釵都取下來送他。

    柏哥兒捧着滿滿一懷的東西,笑的合不攏嘴,湊到章大太太臉上吧唧了幾個口水印。

    最後入席時,章大太太笑眯眯的拉着江瑤同自己挨着坐。

    沈稚坐的離她們遠,但她沒忽視掉江瑤朝她投來的求救眼神。

    好不容易等到一頓飯喫完後,江瑤立刻尋了藉口離開。

    而章賀從始至終也沒有從前院回來。

    章大太太有些氣餒:“看來這兩孩子是沒緣分。”

    待到臨走時,纔有小廝來稟說章賀已去二門馬車等候了。

    沈稚雖着三夫人一道去送章家人。

    目送着他們上馬車離開後,三夫人面上的笑才淡下來。

    “四弟妹先前一直不願意去替我跟母親說,是知道她不會同意這門親事吧?”她看了沈稚一眼。

    沈稚目光轉了轉,說道:“母親同不同意我還真不知道,但是要嫁人的是五妹妹,怎麼也要她願意纔行不是嗎?”

    “哼。”三夫人就挑了挑眉,“她素來愛往你那永寧居去,她願不願意,不也是你一句話說了算的嗎?”

    “五妹妹雖沒及笄,卻也有自己的想法,若她當真那麼容易聽人勸,三嫂倒不如自己去勸她。”沈稚笑着,那笑容裏已有了幾分疏離,“三嫂如今處處看我不順眼,我倒有些好奇,是我做錯什麼了?”

    她就這麼直白的點出來,倒讓三夫人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

    正當她絞盡腦汁想時,沈稚已微微笑着說了聲告辭,便朝永寧居去了。

    她可不是什麼軟骨頭,受了欺負不知還手。

    三夫人對她偏見頗深,總覺得事情不順便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如此心思狹隘,也難怪老夫人不喜。

    回了永寧居,沈稚已是一身汗。

    杜媽媽與小清伺候着她沐浴更衣,等再出來時,屋裏放了冰塊,倒是涼快了許多。

    不多時,江羨也從前院回來。

    沈稚正想問他對章賀是什麼看法呢。

    她叫小清去小廚房端兩碗綠豆湯來,人也有些懶得動,便沒從軟榻上起來,只問江羨:“世子下午可要出門?”

    “不出去了。”江羨朝她走來,“今日宴席如何?”

    “不如何。”沈稚依舊沒動,“你跟章賀談的怎麼樣?”

    “不怎麼樣。”他學着她的語氣。

    沈稚忍不住笑,握着手中書卷去打他:“我同你說認真的。”

    “我只與他說了兩句話。”江羨輕輕接住她打過來的書,漆黑的眉眼泛着笑,“問他讀了多少書,如今朝中時局他如何看。”

    沈稚笑了,問:“他是如何作答的?”

    “他如今年紀十六,讀的書還沒我十歲時讀得多。”江羨語氣裏有些傲氣,“我像他這個年紀時,早已中了舉人。”

    “是是是,您江家四郎的名聲,當年可是響徹整個京城的。”沈稚笑着恭維他。

    江羨嗤的一聲笑出來,將書又遞給她:“其次,對於朝中局勢他不敢妄言,人有些小心謹慎,這一點倒是不錯,將來若想在朝爲官,首先要會的,便是謹言慎行。”

    “那然後呢?”沈稚問,“他可是去了前院兩個時辰。”

    “我讓他隨性作了篇文章。”江羨說的雲淡風輕。

    那結果是什麼沈稚便不必想了,一定被打擊的很慘。

    江羨是當年的兩榜進士,一時威風無兩,除了他這身份外,便是他的文采斐然。

    聽說當年若非是他殿試太過倨傲,也是能入前三甲的。

    沈稚只是聽着那些傳言,便能想象的出來,當年的江羨有多桀驁不馴。

    其實如今也能從他偶爾的神態看出來,就比如他此時這般,眯着眼笑,眼尾上挑,勾出一抹慵懶傲氣,那雙墨玉般的眼眸噙着絲似有若無的笑。

    他斜靠在軟榻上,單手搭在膝蓋上面。

    他指間的那枚青玉扳指,與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襯的相得益彰。

    “這枚扳指,你很喜歡?”沈稚一直都想問了,從她第一次見到江羨起,就沒見過這扳指離開他身上。

    “是我二哥送我的。”江羨眸色略沉了些。

    “抱歉。”沈稚眉眼溫柔。

    “無礙。”江羨輕輕笑笑,“已經過去這麼多年,該報的仇也報了,二哥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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