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從前倒也這般沒規矩過,可那都是在將軍府時,有沈老夫人下的命令,倒沒人敢說她什麼。

    此時江羨主動提起,她反而覺得驚訝。

    但轉念一想,經歷這麼多事,他的心裏只怕是也疲憊不堪。

    她沒阻攔,陪着江羨一起胡鬧。

    當然,杜媽媽等人也是沒有任何異議,橫豎沈稚現在身子弱,能少下牀走動也是對她好的。

    喫完了晚膳時辰也不早了,兩人隨意洗漱了一番又往牀上一躺。

    沈稚先前過的便是這種生活,可如今拖着江羨一起,他便不是那麼習慣了。

    許是下午睡了那麼久,如今是一點睡意沒有,兩人便頭挨着頭靠在一起說話。

    說的也是都是些家長裏短,江羨倒也配合她,她說什麼都應着。

    一來二去的,不知怎麼就說到了凌霜凌煙身上。

    這也是方纔沐浴時,小清偷偷告訴她的。

    說是那邊派了兩個丫鬟來看了幾次,都是想見江羨。

    哪知道江羨在屋裏陪着沈稚睡了一下午。

    “從你回來她們便一直想方設法的要見你。”沈稚輕聲說道,“前些日子是怕你太忙,便沒準她們到跟前來。如今事情忙完,總得處理一下她們兩個的。”

    是去是留,是江羨的一句話。

    江羨沉默了片刻,然後輕輕握住沈稚的手,說道:“若我將她們留在府中,你會不高興嗎?”

    他望着她,仍是佈滿血絲的眼底一片坦蕩。

    他便是真的要留凌霜凌煙,也絕不可能是因爲喜歡她們倆。

    沈稚倒沒急着回答,而是仔細思索了一會兒後,才說道:“會有一點。”

    她答得誠實。

    江羨笑了一下,輕輕將她攬進懷中,說道:“她們是父親做主送來的,我若在這時選擇將人送走,只怕是母親那一關便不好過。”

    老夫人一直都想讓江羨納妾,爲的是給江家多留幾個子嗣,哪怕是庶出也沒關係。

    先前江羨一直都不同意,甚至爲此同老夫人吵了幾回。

    如今倒是名正言順了,他若是將人送走,第一個便會跳出來阻止。

    “我明白。”沈稚此時心境倒是一片平和,“若要將她們留在府裏,也要給她們一個身份纔是。”

    “收作通房吧。”江羨語氣有些冷淡,“等着過幾年,再尋個藉口將她們遣散了。”

    沈稚抿抿脣:“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些?”

    一個在大戶人家當過通房的,即便是沒碰過她,往後也不好再尋夫家了。

    更何況幾年後,她們的年紀也隨之往上長,更是不好再嫁。

    “這條路是她們自己選的,也怪不得我心狠。”江羨如此道,“留在侯府裏,一輩子鬱鬱而終,還是放出去的好。”

    “那就聽你的吧。”沈稚沒過多反駁。

    橫豎是幾年後的事,那時誰又說得準呢。

    於是這一晚兩人說話到很晚,沈稚原以爲自己睡不着,但後來迷迷糊糊的睡過去,還往江羨懷裏滾了兩下。

    待到次日,兩人又睡到自然醒。

    老夫人那裏不必去請安,杜媽媽也樂的讓沈稚多睡會兒。

    起來後梳洗用膳,沈稚便差人去將凌霜凌煙叫來。

    她們倆來的倒也很快,想是早就準備好了。

    不過一刻鐘左右的功夫便來了跟前。

    她們瞧着像是有些緊張,跪在沈稚跟江羨的面前,微垂的肩膀都在輕輕顫抖着。

    江羨端着一盞茶,也沒擡眼看她們倆。

    沈稚瞧着他是不準備開口,便只能溫聲對她們倆道:“這些日子家中事情忙,冷落了你們這麼久。”

    凌霜惶恐道:“一切自是以府中事情爲重。”

    “關於你們倆的去留,我與世子已經商議過了。”沈稚道,“先收你們做通房,至於擡姨娘的事,等日後再說。”

    做通房?

    凌霜還未說話,凌煙便先皺起了眉,她擡起頭看向沈稚,正要說什麼時,卻驀地感覺一道冷厲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那目光的主人不用去看便知道是誰。

    凌煙頓時嚇得渾身冒了冷汗,身上像是有一抹無形的壓力狠狠壓着,讓她連腰都挺不直,腦袋也不由自主的垂了下去。

    “一切全聽世子世子妃的安排。”凌霜溫順應道。

    全程都是沈稚在說話,江羨沒說一個字。

    可他單是坐在那裏,就讓人無法忽視,雖沒開口,卻遠比說話的沈稚更滲人。

    兩人躬身退了出去,誰都沒敢看江羨一眼。

    待她們走後,沈稚才道:“你對她們倆會不會太嚴厲了?”

    “嚴厲些好。”江羨語氣略有緩和,“免得她們有不切實際的想法。”

    沈稚笑着輕輕搖了搖頭,也是沒再說什麼。

    此時已是十一月初,距離過年倒沒多少日子了。

    老侯爺逝世以後,江羨便要準備襲爵。

    因着有陛下這個靠山,江羨襲爵倒沒受多少阻攔。

    而沈稚的身份也跟着一躍而上。

    旁人對她的稱呼從世子妃變成了四夫人,看她的眼神裏也越顯恭敬。

    沈稚去到老夫人那裏請安問好時,老夫人問起凌霜凌煙兩人。

    “我聽說,你做主將她們收了通房?”問這話時,她微微皺着眉,顯然是有些不滿沈稚的決定。

    “這是我同侯爺商議過後的結果。”沈稚耐心解釋道,“等到將來,她們生下一兒半女時,會將她們擡作姨娘的。”

    “那還得等到什麼時候?”老夫人沉聲道,“不是我要插手你屋裏的事,只是如今你身子重,也伺候不了人,還何必要將老四攥你房裏呢?”

    沈稚眸光微微一閃,笑着應:“母親說的是。”

    候在老夫人身邊的姚媽媽卻是母露擔憂,她跟在老夫人身邊最久,所有變化她也都看在眼裏。

    自從老侯爺去後,喪事辦完,老夫人就像是沒了主心骨一般。

    “你是個懂事的,我也不想插手你們的事,只是這府里人丁稀少,我瞧在心裏很不是滋味。”老夫人苦口婆心。

    她瞧着蒼老了不少,眉宇間少了一抹過去的祥和,多了絲戾氣。

    沈稚能理解她,所以也都順着她說:“這種事急也是急不來的,只能慢慢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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