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大男人做這些,沈稚總覺得有些彆扭。

    “你也累了這麼些日子了,好好歇着吧。”她伸手推他。

    江羨只是笑笑,手上動作並未停。

    捏了片刻後,他才起身。

    “沈夫人的屍身,已送回將軍府了。”他說,“陛下有令,沈夫人乃戴罪之身,喪葬一切從簡,不得弔唁。”

    這道命令,也不知是皇上下的,還是皇后下的。

    “陛下已下令封鎖了消息,沒人會知道沈夫人是如何獲罪。”江羨繼續說,“京城衆人或許一時會議論,但隨着時間流逝,沒人再提起這件事。”

    世人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別人家的事只會成爲自己的茶餘話談。

    江羨這麼說只是不想讓沈稚太過在意這種事。

    “他們如何議論,與我無關。”沈稚淡淡笑笑,“我也不在意。”

    那些都是與她不相干之人的想法,她從來不會在意。

    若是連這些都要聽進心裏去了,那她早在沈家的時候便已自戕而亡了。

    有時江羨欣賞的,便是沈稚這份豁達。

    她從不會爲難自己。

    陛下既下令了不準人去將軍府弔唁,那麼柏靈君的葬禮也顯得格外冷清。

    沈稚沒有去沈家,一來是身子重了,她這幾日操勞實在沒有精力去。

    二來是她本也不願意去。

    沈老夫人尚在氣頭上,還氣着她,她又不願意見沈明成。

    沈家其餘人只怕見了她也沒什麼好臉色,她何必去自找不痛快。

    沈稚乾脆在永寧居里好好養了幾日的身子。

    至於凌霜跟凌煙兩人,她們或許也是怕的,沒敢向從前那般往沈稚跟前靠,更是不敢見江羨。

    她們倆擺了沈稚一道,本是擔驚受怕的。

    但謹慎小心了幾日後,發現沈稚似乎沒將注意力放在她們身上,連江羨也未曾派人過去,她們也逐漸放下了心來。

    轉眼間便是正月十五的元宵節。

    三夫人忙前忙後的準備元宵晚宴,有二夫人幫着她,沈稚倒是樂的不插手。

    江瑤偶爾會過來陪她,帶着柏哥兒一道。

    三夫人雖私底下同柏哥兒說了,不准他總往永寧居跑,但只要身邊婆子不注意,他就會偷跑過來玩。

    在沈稚這裏,她從不會拘着他做什麼,凡是他想做的,沈稚都會鼓勵他去做,若是遇到什麼難事,或是闖了什麼禍,沈稚也不是先責罵他,而是想辦法將事情擺平了,再來同他講道理。

    同樣都是講道理,柏哥兒偏偏就能聽得進去沈稚的話。

    江羨比平時回來的早,今日畢竟過節,總不好缺了他一人。

    他一回來,江瑤跟柏哥兒便急忙告退,根本沒有想留的意思。

    “你今日回來的倒是早。”沈稚坐在軟榻上,也沒起身,笑着說道。

    “詔獄難得如此清閒。”江羨笑笑,坐到她身邊去。

    他身上有淡淡暖意,還有檀香。

    “剛從母親那裏過來?”沈稚輕聲問。

    “這些日子忙,也沒去給她請安。”江羨道,“方纔過去陪着她坐了一會兒。”

    沈稚也沒問他們母子聊了什麼,只是輕輕靠在迎枕上,捧着自己的肚子,笑道:“母親總唸叨着你太忙,說是連過年都不得空。”

    她只是隨意說兩句玩笑話,並未放在心上。

    可江羨卻是目光認真的看了她兩眼,然後道:“你是不是也嫌我太忙?”

    自將她娶進門開始,他就鮮少有在家好好陪她幾日的時候。

    即便是過年,他也忙得腳不沾地。

    如今日這般白天時回來都算少的。

    “承擔多大的榮耀,便要做多大的事。”沈稚輕笑道,“你雖然忙碌,但也累啊。”

    她能看的出來江羨是真的累,並非弄虛作假。

    他們既爲夫妻,要做的就是相互體諒,而不是互相埋怨。

    “我在家好好的,你只管去忙你的。”沈稚笑着握住他的手,“若是真有需要你的那一刻,也無需你猜,我自會告訴你。”

    江羨聞言,心底彷彿有情緒翻飛,讓他有些控制不住面上的神色。

    他知道沈稚通透,但沒想到她能想到這個份上。

    不管是什麼事,她似乎總是如此的理智跟冷靜。

    就好像……她完全不奢求江羨對她怎麼樣。

    想明白這一點,方纔心中的那一點旖旎也瞬間消失。

    沈稚將自己的定位擺的很清楚,她需要靠江羨的時候就靠,從不扭扭捏捏。

    但若要讓她像小女兒家那般對着江羨撒嬌賣乖,像尋常夫妻那般相濡以沫,似乎又不可能。

    儘管她現在懷着江羨的孩子,可江羨明白,他從未徹底走進她的心裏去過。

    這一瞬間,一抹挫敗感自他心底升起。

    江羨反握住她的手,想要說什麼,又什麼都沒說出來。

    罷了,慢慢來吧,橫豎還有那麼長的時間呢,不急於一時。

    *

    傍晚時候,一家人全都去了老夫人屋裏,衆人坐在一處,到顯得寬敞的屋子有幾分擁擠了。

    姚媽媽指揮着丫鬟奉茶上點心,還未到用晚膳的時候呢。

    老夫人對三夫人今日的安排尤爲滿意,笑着誇了她兩句。

    三夫人有些受寵若驚,要知道老夫人可是很少誇她的。

    聊了片刻後,天色漸暗,衆人移步去了飯廳。

    看到那些美酒佳餚,沈稚心中微微讚歎。

    三夫人的確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就是可惜了,沒長副好腦子。

    若是換成二夫人那樣的腦子,只怕如今早已是老夫人跟前的紅人了。

    三夫人笑着安排衆人落座,又特意給沈稚的椅子放了兩個軟墊,怕她腰疼。

    對於她的細心,沈稚默了一瞬後,便笑着道謝。

    大家喫菜的喫菜,喝酒的喝酒,連江瑤都捧了酒杯敬沈稚。

    但沈稚如今沾不得酒,只能以水代酒了。

    她方喝下半杯水,就見江羨已同江紹二人喝了起來。

    江羨的臉上看不見笑,只很隨意的靠在椅子上同江紹說着話。

    但沈稚看着他,總有一種感覺,他似乎不太高興。

    這樣好的日子,他有什麼煩心事?

    沈稚想了片刻,想不通,索性不去想了。

    酒過三巡,江羨與江紹去前院繼續喝了,其餘女眷跟孩子則是留在後院陪在老夫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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