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輕輕笑着朝沈稚說道:“此前總聽說夫人是個會打扮的,每次出席宴會都能叫人眼前一亮呢。”

    “都是些玩笑話罷了,碧玉姑娘不必當真。”沈稚微微笑道。

    她說完,便看向牀上放着的幾套衣衫,問道:“碧玉姑娘自己看有什麼打算?”

    碧玉並非是毫無主見之人。

    至少,不會連自己要穿什麼衣服出席宴會都不知道。

    她叫老夫人幫着她挑選,不過也是想借此機會與老夫人多親近親近罷了。

    果然,在沈稚問起時,碧玉便笑着拎起牀上的淡藍色銀白底繡花卉紋樣對襟比甲,說道:“老夫人說我穿這個顏色好看,只是還不知搭什麼樣的裙子。”

    牀上擺了許多各式各樣的。

    沈稚看了一眼,便挑出其中一條蔥白底繡紅梅花的十二幅湘裙,笑道:“你本就生的好,皮膚又白皙細嫩,倒是不必太夠刻意打扮。”

    有時打扮的太過,不免有些花枝招展的感覺。

    況且碧玉是去與荀瑋相看的,還是在餘家,總不好太過搶主人家風頭了。

    “好,那我就聽夫人的。”碧玉笑眯眯道,“多謝夫人。”

    沈稚笑道:“我沒做什麼,你用不着謝我。”

    碧玉笑着叫丫鬟來將牀上的衣裙全都收起來,順便將沈稚說的那一套單獨拿出來預備明日穿。

    碧玉邀了沈稚坐下來說話,待到丫鬟上了茶後,她才道:“我來侯府這麼久了,也未曾像這樣坐下來好好與夫人說說話,算起來,還是我不懂事。”

    沈稚笑的禮貌又疏離:“這不怪你,我的性子清冷,一向也不愛與人來往。”

    碧玉哪裏不知道她這是心中還對自己警惕着,她就說:“先前我初到侯府,做了許多不合時宜的事。如今再想起來,着實是有些丟人,還望夫人不要與我計較。”

    她從前是什麼心思,雖沒命說,卻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若非是有荀家這門好親事,她也不會這麼善罷甘休。

    所以沈稚對她的示好都只是淡淡笑着,不置可否。

    “過去的事,碧玉姑娘就不必再提了。”沈稚端起面前的茶碗,輕輕抿了一口茶,微微笑着,“你還是好好想着明日的事吧。我聽說,像荀家這樣的清流名士,最在意的是人的品德。”

    這最後一句話,聽的碧玉臉上笑容有些僵硬。

    這話不就是明擺着說她人品不行?

    碧玉對沈稚的印象大多都來源於別人的口中。

    她只見過沈稚幾面,卻都沒有像今日這般坐下來好好說過話。

    可此時不過短短几句,便叫碧玉明白,沈稚的心裏瞧不上她。

    碧玉放在腿上的雙手微微握緊,心中雖有怒氣,面上卻不顯。

    她笑着道:“這一點就不勞夫人操心了。相看本就是兩個人的事,若對方人品不行,即便出身清流,我也是瞧不上的。”

    她倒有那份文人傲骨了。

    不過蕭家也的確算是清流出身。

    碧玉的父親官居知府,將來還不知能累至何處,她如今有這份傲氣倒也正常。

    “看來碧玉姑娘是個有主意的,那我便不多嘴了。”沈稚輕笑着道。

    這是她與碧玉的初次交鋒。

    果然與她想象中的一樣,不是個簡單的人。

    沈稚留在老夫人這裏用了午膳,棣哥兒玩了一上午也有些困了,在回永寧居的路上便倒在樊於氏懷中睡着了。

    等回了永寧居,將棣哥兒送回暖閣去休息後,沈稚纔去洗了臉換了身衣裳然後睡午覺。

    昨兒夜裏被江羨折騰的有些累,這一會兒沈稚已困得有些睜不開眼了。

    但就在她躺上牀準備要睡時,江羨回來了。

    他徑直進了內室,瞧見沈稚在牀上躺着,昏昏欲睡的模樣。

    他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馬上就要與周公相見的沈稚頓時被他捏醒。

    她睜開眼,有些不滿地瞪他:“難得回來這麼早,也不先去看看孩子。”

    “有事同你說。”江羨笑着道。

    他倒是許久沒露出這種笑了。

    前段日子可天天都是眉頭打結,誰看了都不敢靠近。

    沈稚估摸着他是有什麼高興事,她便從牀上坐起來,懶懶的打了個哈欠:“什麼事啊?”

    “北境之戰大捷,捷報已傳回京城了。”江羨笑道。

    沈稚一聽這話,整個人愣住,有些呆滯,但她很快反應過來。

    張嘴想要問什麼,話卻卡在喉嚨,怎麼也說不出來。

    北境大戰勝利,那沈明成呢?

    他怎麼樣?

    他先前受了傷,雖都說只是小傷,可若真是小傷,又怎麼會傳回京城裏來。

    沈稚雖然一直嘴上未提,但偶爾想起來時,也還是會想這件事。

    “放心。”江羨輕輕握住沈稚的手,低聲道,“沈將軍一切都好,他雖受了傷,可依舊神勇,用兵神速。陛下說了,待到他日回京,必會重賞。”

    聽見這話,沈稚稍稍放下心來。

    至少沈明成沒事。

    沈稚咬了咬脣,眉宇間的那抹糾結之色沒瞞得過江羨。

    他柔聲道:“你可以恨他,他畢竟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但同時他也是你的父親,你們之間的血脈是永遠斷不開的。所以,你會情不自禁的關心他,也是因爲你們之間的血親。”

    他這麼解釋,沈稚好似覺得心中的那抹彆扭就消散了許多。

    “那……他何時能回京?”她問道。

    沈明成征戰沙場多年,跟江羨一樣,一定也是滿身的傷。

    且他年紀也比江羨大許多,北境環境艱苦,他又身上有傷。

    “這個,暫時還不知。”江羨輕聲道。

    邊境戰事未停,身爲主將又怎能離開戰場呢。

    沈稚也知道自己問的這個問題有些傻。

    她笑了笑,說道:“這多少也算是個好消息了。”

    “你睡一會兒吧。”江羨道,“我還要去趟前院。”

    沈稚知道他忙,也沒攔着他。

    只不過江羨走後,沈稚卻有些睡不着了。

    她躺在牀上,靜靜想着這些年在沈家的生活。

    從前她覺得沈家是煉獄,甚至都不願意提起。

    可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她開始擔心沈明成的安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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