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瑤只是染了風寒,好生養幾日便會沒事。

    老夫人便也沒多問。

    說了一會兒話,大家便都散了。

    沈稚沒回永寧居,而是去了一趟江瑤那裏。

    也不知她喝了藥沒有,身子有沒有好點。

    外面雪下的越來越大,等走到江瑤的住處時,她髮梢都有些溼了。

    江瑤院裏一共就三個丫鬟伺候,一個是管事婆子,另一個是貼身丫鬟,還有一個便是負責打雜的了。

    沈稚進到院裏時,那打雜的丫鬟正拿着掃帚在清掃院裏的積雪呢,瞧見沈稚進來,丫鬟連忙丟下手中掃帚行禮:“見過夫人!”

    這大冬天的,她一雙小手凍得通紅,還生了凍瘡,臉蛋也是凍得酡紅,嘴脣乾裂起皮,瞧着瘦瘦小小的,穿着單薄的衣衫,凍得瑟瑟發抖。

    沈稚見狀,便皺起了眉頭:“這麼冷的天,你怎麼穿這麼少?”

    丫鬟幾乎嚇破膽,連忙跪倒地上,結結巴巴地道:“回夫人的話……奴婢是新調過來的。”

    身旁的小清悄聲道:“估摸着是錯過了做冬衣的時候。”

    即便是錯過了,既然進了府,那也該有衣服分下來纔是。

    沈稚臉色沉沉,對小清道:“去找人問問這件事。”

    她纔剛接手管家沒多久,底下偶有疏忽是正常。

    可若是不管,只怕日後就沒法管了。

    小清應了聲,便轉身走了。

    那趴在地上的小丫鬟渾身顫抖,怕惹了沈稚不快。

    “先起來。”沈稚溫聲道,“如今下着雪,你掃地也是白費功夫,先去茶房喝點熱茶。”

    小丫鬟啞聲應‘是’,這才站起身。

    恰好此時左側廂房門打開,一個婆子走了出來,瞧見沈稚,有些慌了神:“夫人怎麼來了?”她又呵斥那小丫鬟,“你是怎麼當差的?夫人來了竟也不通稟,若是凍壞了夫人,回頭我拿你是問!”

    “你別怪她。”沈稚淡聲說道,“是我問了她幾句話。”

    婆子隨即訕笑起來:“夫人快進屋裏坐,外面天寒地凍的,當心冷着您。”

    她要迎沈稚去宴息室坐,沈稚卻問:“五姑娘呢?她身子可好些了?”

    “多謝夫人掛念,先前大夫已來爲五姑娘診過脈了,開了藥,五姑娘服藥後已經睡下。”婆子回答道。

    “我進去看看她。”沈稚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擡腳往廂房屋裏走。

    婆子見狀趕緊上前打簾。

    一進內室,便聞到滿室藥香。

    屋裏有兩盆火,倒還算暖和,只是有些沉悶。

    窗戶沒開,只隱約有日光從琉璃窗格里透進來,顯得光線暗淡。

    江瑤就躺在牀上,渾身都捂在被子裏,一張小臉通紅,嘴脣卻是蒼白,髮絲都被汗溼貼在臉頰上,眉頭緊鎖,睡的並不安穩。

    沈稚走上前,先站在火盆旁暖了暖手,纔去摸了摸江瑤的額頭。

    觸碰之處燙的厲害。

    居然還沒退燒。

    “她怎麼會燒的這麼厲害?”沈稚皺眉問道,“屋裏炭火還有冬衣早就送過來了,怎麼還能讓她着了涼?”

    婆子面色晦澀,雙手拘謹地攪在一起,唯唯諾諾道:“昨兒夜裏,奴婢發現五姑娘時,她在外面站着看雪。”

    雪是後半夜纔開始下的。

    可江瑤卻已經站到了那時。

    若不是婆子半夜起夜,瞧見下雪,怕她夜裏蓋不好被子着涼,特意過來看一眼,否則都還不知道江瑤在外面站了大半夜。

    “什麼?”沈稚眉頭皺的更緊了,“她好端端的怎麼會大半夜在外面挨凍?”

    “也不是好端端的……”婆子抿了抿脣,猶豫片刻,還是道,“其實前兩日時,莊子上有人來遞了話,說是五姑娘的姨娘在莊子上病逝了。”

    沈稚整個人愣住。

    江瑤的生母居然還活着嗎?

    她還以爲早就去了,否則怎麼會沒在侯府呢?

    所以,江瑤是因爲這件事,心中不舒服,纔會大半夜跑出去透透氣然後着涼嗎?

    沈稚望着躺在牀上還昏睡不醒的江瑤,一時心中情緒複雜難言。

    “那位姨娘的後事是怎麼安排的?”沈稚低聲問。

    “五姑娘差人送去了銀子,請莊子上的農戶好好體面的讓姨娘下葬。”婆子答道,“只是繼那日起,五姑娘就有些沉默寡言。”

    婆子是服侍江瑤最久的,她知道這些年來江瑤雖然口中沒有提起,但心裏從來沒有忘了自己的生母。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就算是忘不了,也不能將她接回侯府來。

    江瑤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自己的生母能夠好好活着。

    只是沒想到……連這一點心願也沒能實現。

    沈稚的心中莫名有些心疼江瑤。

    她一直都是個報喜不報憂的性子,出了這麼大的事,她竟還能埋在心裏不說出來。

    沈稚坐到牀沿,拿手帕輕輕替江瑤擦了擦額上的汗水。

    原本睡夢中的江瑤半夢半醒睜開了眼。

    眼底全是猩紅的血絲,還帶着幾分迷茫。

    她似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眼前人是誰。

    她定定的睜着眼看了沈稚片刻。

    待到意識回籠,她張了張乾澀的嘴脣,還沒開口,眼淚便先從眼角滾落。

    沈稚見狀,鼻尖也是一酸。

    她輕輕握住江瑤的手,柔聲道:“別怕,四嫂在這兒。”

    “四嫂……”江瑤沙啞着嗓音叫了她一聲,緊接着便是泣不成聲的哽咽,她無力地抓着沈稚的手,像是握緊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沈稚的淚水也沒忍得住,大顆大顆的落下來。

    身旁的婆子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紅了眼。

    江瑤的心中一定十分難熬,以至於她哭了好久,哭到最後又再次昏睡過去,眼角都還掛着淚。

    沈稚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後背,只摸到一手的汗水。

    她忙擦了臉上的淚珠,叫那婆子:“去找乾淨衣裳來,再叫人把被褥全都換下。”

    這大冷的天,即便屋裏有火盆,江瑤穿着這汗溼了的衣裳也難受。

    婆子連忙去叫人來幫忙。

    江瑤是病的狠了,再加上喝了藥的緣故,方纔又那麼哭了一通,此時渾身綿若無骨,被她們扶着換了衣裳,才重新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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