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到底是一家主母,事情多的很,沒什麼閒工夫。

    可她既然來了,便說明她是將徐若虞放在心上的。

    徐若虞如今那狀態,誰都不肯見,連東西也不願意喫。

    也是沈稚來了,她才張口說了幾句話,喝了點雞湯。

    “我再陪她待一會兒。”沈稚溫聲道,“等到晚上守着她喫完東西,我再走。”

    春桃一聽,頓時滿臉喜色:“奴婢替我家皇子妃多謝您!”

    沈稚只是笑笑,沒有再說話。

    她又進了屋去,徐若虞睡的並不安穩,滿頭的汗水。

    可一摸她的手,仍是冰涼的很。

    皇子府內便有大夫,沈稚怕出什麼事,又叫人去請了大夫來。

    大夫只說這是正常的,徐若虞如今氣血雙虧,除了開點補氣血的藥,便只能以食療溫補了。

    期間徐若虞醒過來一次,看見沈稚,愣怔了好久,纔回過神來,啞聲道:“你還沒走啊?”

    “沒呢,你再睡會兒。”沈稚拿着手帕,輕輕擦了擦她額上的汗珠。

    徐若虞也好似沒什麼力氣說話,她又合上眼,沉沉睡去。

    這一覺便直睡到了傍晚時候。

    等她再醒來時,外面已夜幕四合。

    屋裏只在角落裏點了一盞燭臺,光芒黯淡。

    她轉動了一下眼眸,便在牀前看見一道纖瘦的身影。

    沈稚背對着她,坐在繡墩上,正垂首看着什麼東西。

    或許是脖子有些不舒服,她擡手捏了捏後頸。

    可即便這樣,她也沒起身離開。

    看見這一幕,徐若虞的眼眶又是一陣酸澀,有淚水無聲無息的從眼角滑落。

    “沈稚……”她輕輕叫了一聲。

    沈稚聽見聲音,回過頭,就見徐若虞在哭。

    她忙將手裏的書放到一旁去,然後道:“你可不能再哭了,小月子跟坐月子一樣,哭多了傷眼睛。”

    她說着,溫柔地拿手帕給徐若虞擦眼淚。

    “你怎麼還沒回去啊?”徐若虞哽咽道,“天都黑了。”

    “你不醒來,我哪裏敢走啊。”沈稚柔聲說,“再說了,我也怕你醒過來後,想找人說說話。”

    徐若虞心中有些暖,連同身上的疼好似都消散了不少。

    “我先前……是不是有些嚇到你了?”她紅着眼睛問。

    那時的她人不清醒,腦子也是混混沌沌的,說出來的話,叫如今的她再想起來,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沒有。”沈稚笑着搖搖頭,“你那時正難受,總得說些什麼纔行。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你沒有憋着。”

    徐若虞擡了擡脣角,笑了一下。

    但很快,那抹笑又消失在嘴角。

    “他納妾的時候,我也跟他鬧過,但後來我想明白了,他將來是要做一國之君的人,即便如今不納妾,將來後宮裏的女人也不會少。”

    徐若虞道:“後來他被廢,其實我心裏還是有一些高興,想着,這後院裏至少不會再添新人了。可是……”

    可是她沒想到,就在她歡天喜地要迎接自己的孩子到來時,他的那些侍妾,卻是在想着要如何置這個孩子於死地。

    說不恨嗎?

    那自然是假的。

    可若要將這些錯都歸在他身上,似乎又對他不公平。

    “我聽春桃說,昨兒出事以後,大皇子便將她們都關起來了。”沈稚柔聲道,“大皇子的心裏是在意你跟孩子的。”

    徐若虞沒說話,她的心裏難受的緊。

    她雙手抱住被褥,將臉深深藏進去。

    過一會兒,沈稚便聽見一股壓抑的哭聲從被褥裏傳了出來。

    這次沈稚並沒有去阻止她。

    她心裏的痛跟苦,總是需要法子釋放出來的。

    徐若虞哭了大概一刻鐘的樣子便停下來了。

    她一天一夜沒喫什麼東西了,渾身上下早就沒力氣了。

    這會兒哭這麼一場,已是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她躺在被窩裏,覺得頭暈眼花。

    “喫點東西吧?”沈稚溫柔地在她耳邊響起,“算是陪我喫一點。”

    “好。”這次徐若虞沒拒絕。

    睡這一覺她也算是清醒了。

    孩子雖然沒了,但她也不能就此消沉下去,否則,不就是給那些人看她的笑話嗎?

    沈稚見她點了頭,便立刻叫人去安排晚膳了。

    她這屋裏的人,沈稚使喚的倒是還算順手。

    但徐若虞沒半點覺得僭越。

    “你睡着以後,大皇子來了一次。”沈稚突然輕聲對她道,“但他沒進屋裏來,怕你看見了生氣。”

    徐若虞沒說話。

    她如今的氣還沒消。

    若是這件事大皇子處置的不如她意,她以後一輩子都不跟他說話。

    “彆氣鼓鼓的了。”沈稚笑着道,“等你身子好了,再想法子治他便是了。”

    “他是一國皇子,我哪裏敢說他的不是。”徐若虞道。

    沈稚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你可知,大皇子自小到大的目標是什麼?”

    徐若虞被她問的愣了一下,然後道:“繼承皇位?”

    自生下來沒多久便被封了太子,這個目標,應當是他的首位。

    “那你可知道,知道你有孕後,他跟我家侯爺說了什麼嗎?”

    徐若虞搖了搖頭。

    朝堂的那些事,大皇子從來都不跟她說。

    “他說,他厭倦了,累了。”沈稚道,“他是要做父親的人了,因爲這個孩子,他連過去二十多年裏給自己定的目標都想要放棄。”

    徐若虞張了張嘴,一臉的震驚。

    她想說什麼,可話卻卡在喉嚨裏,怎麼也說不出來。

    這些事,她從來沒聽說過……

    “所以啊,夫妻有什麼事,就敞開了來說,何必要鬧的這麼生分呢?”沈稚勸道,“大皇子他好歹是個男人,要面子的,必要時候,你也給他個臺階下。”

    徐若虞沒接這話,而是問:“你跟鎮北侯,都是這般相處的嗎?”

    好端端的,怎麼扯到自己身上了?

    沈稚愣了愣,然後笑道:“自然,我需要臺階時,他會給我,同樣,他要臺階,我也會低頭。”

    兩人相處,若是一方強勢,那這兩人的心也過不到一處去。

    這是沈老夫人從前教過她的道理,就是讓她在必要的時候,知道什麼叫服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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