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是新婦,嫁進將軍府不到一年便有了喜,本該是個好消息。

    可偏是將軍府如此人情複雜,倒讓這喜事變得令人心中微微不安。

    柳氏雖知道沈稚或許不會介意這些,可當這件事說出來時,她的心裏還是有些惶恐。

    “這是好事。”沈稚溫柔地笑道,“看來我又要添個弟弟了。”

    柳氏見她言語之間並無半點虛情,連眉眼間的笑意都敞快明朗,心下也稍稍鬆了一口氣。

    “是男是女倒是都無所謂了,只要能平安生下便好。”沈老夫人笑道。

    “祖母這話說的不錯。”沈稚也笑,“既有了身孕,夫人也要好好休息,這前幾月是最要緊的,可馬虎不得。”

    柳氏心中一陣暖意,道:“我曉得了。”

    說完了柳氏這事,沈老夫人又頭疼沈雲瀚的婚事。

    “原是打算着,等他春闈中榜,便好說門親事,可如今落榜,還要再等三年纔可再考呢。”沈老夫人嘆了口氣,道。

    沈稚笑笑,道:“若是有合適的,也可先將親事定下來,倒不必非要等着三年以後。”

    倒不是她滅沈雲瀚志氣,可這科考本就不是件容易事。

    那種一科便中的,是少之又少,世上多的是人連考幾科才中。

    她們談論沈雲瀚親事時,柳氏自是沒插嘴。

    沈雲瀚比她小不了幾歲,平日裏兩人也不常碰面。

    況且,她在嫁進將軍府之前,也聽說過這府裏的事。

    沈雲瀚是前一位留下的,若非他還算清醒,沒有攪弄到那些事裏去,只怕是將軍府也容不下他。

    “再說吧。”沈老夫人笑道,“橫豎有他爹呢,便是我不幫忙相看,他也要給雲瀚尋門合適的親事。”

    這話說的倒是。

    沈雲瀚的親事自是不可能落到柳氏頭上去。

    三人說說笑笑了一會兒,單二太太便帶着沈雲沁過來了,幾人又是好一陣的熱鬧。

    沈稚留在將軍府用了膳,隨後又陪着沈老夫人說了片刻的話,這纔打道回府。

    她回去時天色已有些晚了,天邊掛着殘陽晚霞,被染了半邊天。

    小清扶着她下馬車時,她卻站在腳凳上,擡頭朝天邊望去了一眼。

    紅彤彤的霞光映照在她白淨的臉龐上,瞧不出什麼神情來,只是眸子被渲染的有幾分薄涼。

    “夫人,您瞧什麼呢?”小清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卻什麼也看不見,只有滿眼的霞光。

    “你瞧,太陽總是要下山的。”沈稚淡淡笑着道,“待到明日再升起,便又是新的一天。”

    聽她這麼說,小清就更納悶了。

    日升日落,不是日日都如此嗎?

    “你不懂。”沈稚垂下眸,笑着對小清道。

    她說的含糊,卻也沒解釋自己的話是何意思。

    小清自然是聽不懂。

    天亮時太陽會升起,傍晚時太陽會落下。

    日日如此。

    就如同舊的人,始終會被新人替代。

    每當破曉時分太陽昇起時,便是新的又一天了。

    沈明成從前表現的那麼深情,說他是如何愛着秦宜淑。

    可他仍能同別的女人生兒育女。

    這便是他所謂的愛。

    若是過去,沈稚或許會替秦宜淑抱不平。

    可是如今,她自己也爲人妻,爲人母。

    人總是要朝前看的,若一直沉溺與過往,也得不到什麼好。

    不過,這世上總歸還是有堅貞不渝的愛情。

    譬如二夫人。

    她與二爺相處的日子,甚至沒有他們認識的時間長。

    可即便如此,她也還是會選擇爲他守寡。

    當今日聽到柳氏有身孕時,沈稚的第一反應是驚訝,隨後是釋然。

    她早已不在意沈明成會跟誰生兒育女了。

    沒有柳氏,也有王氏,李氏。

    回了永寧居,沈稚先陪着棣哥兒玩了一會兒,才帶着他去了老夫人那裏。

    “你祖母的身子可好?沒什麼大礙吧?”老夫人懷裏抱着棣哥兒,擡頭問着沈稚。

    “倒是沒什麼大礙,只是近來天氣炎熱,祖母不甚中暑了。”沈稚笑着答道。

    “沈老夫人她年紀大了,先前又受過傷,這身子骨,只怕是大不如從前了。”老夫人道,“往後你若有空,也多帶着棣哥兒回去瞧瞧她。”

    沈稚倒有些驚訝,老夫人的嘴裏,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臉上的表情毫無掩飾,看的老夫人有幾分不耐,卻也還是強忍着,說道:“我知道,從前我是有幾分蠻橫,但我也不是全然鐵石心腸之人。”

    沈稚抿着脣輕輕一笑,道:“母親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我明白的。”

    “你也不用說這些話來恭維我。”老夫人乾脆道,“我們婆媳倆,在整個京城都是出了名的。”

    當初沈稚鬧和離,那是滿京城的人都知道。

    當然,老夫人往剛新婚的夫婦屋裏送人,那也是沒瞞得住。

    沈稚便笑:“無論如何,母親說這話,我的心裏都感激您。”

    從前沈稚不過是回孃家勤了些,老夫人便不樂意。

    如今卻主動提出讓她多帶着孩子回孃家走動。

    不論怎麼樣,老夫人是在改變的。

    她在改了,沈稚自然不會再對她怎麼樣。

    但是呢,老夫人這異常的變化,還是有原因的。

    婆媳倆閒聊了幾句後,老夫人終於提到了正題。

    “你看棣哥兒也這麼大了,等明年生辰一過,就該請啓蒙先生了,往後便要跟着先生唸書習字,你跟老四……是不是也該商量着,再給棣哥兒生個弟弟妹妹什麼的?”

    沈稚的身子可比生棣哥兒前要硬朗的多了,如今再要孩子,倒也不難。

    只要她肯。

    可老夫人知道,沈稚目前還沒有那個想法。

    但江羨屋裏除了沈稚,也沒別的人伺候了。

    偏偏江羨自己又沒有那個心思。

    否則,生幾個庶子庶女什麼的,倒也闔家歡樂了。

    沈稚剛要端茶杯的手微微一頓,隨後道:“再要孩子這個事,我跟侯爺也商量過,如今這局面緊張,不太適合要孩子。”

    “怎麼不適合了?”老夫人就道,“我雖上了年紀,卻也還尚且有精力,可以幫你們帶着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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