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血濃於水啊。
“我看啊，荀家也未必就是那得理不饒人的。”沈稚輕聲開了口，道，“況且，這事本也不是康承志一人所爲。”
老夫人張了張嘴，正香說什麼是，姚媽媽便從外走進來，稟道：“老夫人，康家太太過來了。”
老夫人眉心微微一攢：“她來做什麼？”
定然是爲了康承志的事了。
老夫人讓她去將人請進來。
不多時，還沒見着郭氏的身影呢，就先聽見了她的哭聲：
“阿姐，您可一定要爲承志討回公道啊！”
郭氏是一路苦苦嚷嚷着進來的，待進到屋裏來，便見她眼眶通紅，哭的雙眼紅腫，毫無形象可言。
她許是沒料到沈稚與江羨都在這兒。
一進來瞧見這屋裏的人，先是怔愣了一下，隨後才捏着手帕，蒼白的臉上勉強扯出了一抹笑來：“四哥兒還在府上呢，舅母還以爲你進宮去了。”
沈稚則是起身，輕輕福了一福：“舅母。”
“哎。”郭氏忙應了聲。
江羨自是懶得搭理她，只淡淡叫了聲：“舅母。”
老夫人微皺着眉，忍住頭疼，道：“你來做什麼？承志尚且傷着，你不在家好好照顧他還瞎跑什麼？”
“阿姐，我就是爲了承志的事來的啊。”郭氏一提起自己兒子，這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水又淌了下來，她哽咽道，“你是沒看見承志被打成了什麼樣，那簡直就是下了死手的！”
“他若肯好生在家待着，人能打到他身上去？”老夫人擰緊眉道，“這次是他自己活該。”
郭氏嘴巴一撇，委委屈屈道：“阿姐，你怎麼還幫着外人說話呢？我都問過承志了，是那荀家的公子出言不遜在先，承志是氣不過才與他爭論的。”
“行了。”老夫人聽的頭疼，打斷了她，“那你今日來找我又是想做什麼？難不成還想讓我去荀家，讓那荀家長孫給承志賠禮道歉不成？”
聽着老夫人的語氣已經是有些壓制不住怒火了，郭氏也知道自己再鬧下去，只怕要惹的她不快，只能道：
“阿姐，承志這孩子也是你看着長大的，他平日裏雖頑皮搗蛋了些，但他又怎會稀裏糊塗的便與人起衝突呢？定然是那荀家公子出言實在過分。”
沈稚在一旁算是聽明白了。
郭氏鬧到侯府來，不過是想讓老夫人出面，給康承志討一個公道。
康承志昨夜不僅是被荀瑋給打了，後來被抓去城防營，又是一通好打。
郭氏平日裏那麼疼愛自己的獨子，如今又怎能看着他喫這個悶虧呢？
但沈稚沒說話，只是輕輕喝了口茶，擡眸與江羨對視了一眼。
顯然，江羨已經極不耐煩了。
他靠坐在椅子上，微微後仰，單手落在膝上，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鋒利濃黑的眉頭微皺。
但老夫人也不是那等沒腦子的人，明知道郭氏心裏在想什麼，自是不可能依着她。
“你若想給承志討回公道，那你不如自己親去一趟荀家。”老夫人淡淡說道。
顯然是沒料到老夫人會這麼說。
“先動手打人的是承志，荀家若不追究是最好，若荀家要追究，我看你們拿什麼去賠。”老夫人冷冰冰地說道。
“還要我們賠？”郭氏眉頭微蹙，語調裏帶着些許震驚，“承志都被打成那樣了？荀家難不成還要倒打一耙？”
“先惹事的是承志，後來打不過的也是他。我要是他，我都沒臉再見人了。”老夫人譏諷道。
郭氏頓時臉都綠了。
一雙手狠狠拽着帕子，力度之大彷彿就快將那帕子都撕破一樣。
她強忍住臉上的表情，可即便如此，她鬢角青筋直冒卻是掩飾不住的。
沈稚這時纔開口，溫聲對郭氏道：“舅母，當務之急，是先讓承志把傷養好了，其餘的事，還是等以後再說吧。”
郭氏勉強笑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你說的對。”
她說完就站起身，皮笑肉不笑地朝老夫人道：“阿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老夫人不鹹不淡地點了頭。
將郭氏送走以後，她才道：“當真是異想天開。”
江羨早就坐不住了，等郭氏走了，立刻便站起身，道：“我出去一趟。”
“去吧。”老夫人道。
沈稚起身送他出房門。
“晚上回來用晚膳嗎？”她輕聲問。
“等我吧，若回不來，我會叫人知會你一聲的。”江羨眉眼稍許溫柔了些。
“好。”沈稚笑着點點頭。
她也沒問江羨出府去做什麼，男人嘛，總歸有他們自己的事做。
目送着江羨走了，沈稚這才折回屋裏去。
老夫人此時還氣着，連喝了兩盞茶，這才心底的火氣散了些。
“荀家那個荀瑋，也不是個好東西！”老夫人嘴上罵着，“若非靠着荀家，他不知死了多少次。”
“誰讓他出身好呢。”沈稚笑笑。
“不過啊，這次的事，也並非是件壞事。”老夫人緩過勁來，也冷靜許多。
“康承志自小被他爹媽寵溺着，才長成這樣一幅無法無天的性子。早該讓他受些磨難纔是，讓他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
沈稚笑道：“不過這樣一來，他的婚事就得耽擱了。”
“耽不耽擱的，又能怎麼辦呢。”老夫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如今在京城算是出了名了，誰家有好姑娘敢嫁給他？”
沈稚不以爲然，笑道：“過幾個月，等他傷一好，這件事也差不多就過去了。到時該議親議親，日子也還是該怎麼過就怎麼過。”
老夫人似乎也被她這情緒感染，笑了笑：“你倒是想的開。”
“不過他這要娶妻，我總覺得，還是不能讓舅母來做主。”沈稚道。
郭氏過於溺愛孩子，性子又是個強勢的。
康承志未來的妻子，得須是個比郭氏更強勢的人，才能將康家門楣支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