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了藥,棣哥兒便又睡了過去。

    沈稚仍在他身邊守着,直到杜媽媽進來。

    “您守了小世子一上午,自己也沒怎麼喫東西呢。”杜媽媽勸說,“就算是您不喫,您肚子裏的孩子也要喫啊。”

    沈稚這才後知後覺的摸了摸肚子,然後下意識地問杜媽媽:“方纔我喝了一口棣哥兒的藥,對孩子不會有影響吧?”

    “只是一小口,沒什麼影響的。”杜媽媽安慰她,“您別擔心,大夫開的這藥,本也不是咱們平日裏喫的那些,藥性淡的多。”

    沈稚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囑咐樊於氏好生看着棣哥兒,自己纔回了主屋去。

    這十月的天已是很冷了,杜媽媽囑咐人搬了兩個火盆進來,往裏面添了銀絲炭,屋裏倒是被烘的暖洋洋的,非要開扇窗才能好些。

    她用了午膳後,便又去了棣哥兒那裏。

    午覺也乾脆就在暖閣裏歇了。

    只是還沒等午覺睡醒,她就被吵醒。

    先是感覺到一陣癢意,等她癢得受不了睜開眼時,就瞧見江羨不知何時回來了,正坐在她的身邊。

    他正往她身上蓋着被子,又給她理了理睡的有些亂的髮絲。

    也難怪沈稚會覺得癢。

    “你怎麼回來了?”沈稚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朝窗邊看了眼。

    還是大白天,瞧着剛過正午不久。

    平日裏他都不會回來這麼早。

    “聽說孩子生病了,我回來看看。”江羨道。

    他顯然是回來有一會兒了,這身上的衣服都換過了。

    他笑着捏了捏沈稚的手,道:“怎麼在這兒睡着?”

    “還不是想守着孩子,怕他醒來看不見我害怕。”沈稚說着,就扶着江羨的手慢慢坐了起來。

    “你喫過飯了嗎?”她又問。

    “喫過了,別擔心。”江羨柔聲道,他又摸了摸沈稚的肚子,眼眸變得溫柔了許多,“這個小的怎麼樣?”

    沈稚‘撲哧’一聲笑出來:“這個小的還什麼都不知道呢,能怎麼樣?”

    沈稚還不到顯懷的時候,肚子裏的孩子,只怕還沒有巴掌大。

    “你還困不困,要不要再睡一會兒?”江羨笑着問她。

    沈稚是還有些困的,可想到江羨難得回來這麼早,她也捨不得再繼續睡了。

    “不睡了。”她搖搖頭,“去看看孩子吧,他這一上午可被折騰的不淺。”

    “那你再坐會兒,我去看看他。”江羨握了握她的手,這才起身朝牀邊走去。

    沈稚是在軟榻上躺着的,好在這軟榻夠大,身下也鋪了軟軟綿綿的墊子。

    不遠處的屏風後面,江羨去看了仍在熟睡中的棣哥兒。

    他只是在睡着,還算安穩,身上也不燙了,等着一覺睡醒,應當也快好的差不多了,只要調養一兩日便可。

    江羨給他攏了攏被子,又掖了被角,這纔回到沈稚的身邊。

    “我還沒跟棣哥兒說這件事呢。”沈稚摸着自己的肚子,靠在江羨肩上,“你說,他要是不高興該怎麼辦吶?”

    今日棣哥兒生病,他那麼依賴沈稚,便讓沈稚覺得,他始終還是個孩子。

    “到時我來同他說。”江羨輕輕攬着她的肩膀,柔聲道,“他也這麼大了,又跟着先生學了這麼久,能明白的。”

    “早知道,還是等他再大些要老二好了。”沈稚此刻有些後悔。

    或許是感覺到她的情緒,江羨便低下頭,道:“這個孩子,不論是什麼時候來,都是最好的。棣哥兒是你生的,也是你教的,莫非你對自己這般的不自信?”

    沈稚忍不住笑了一下,道:“我可沒教過他什麼。”

    “棣哥兒雖然平日裏貪玩了一些,但是心地善良,也從不苛刻身邊的丫鬟婆子,並無半點世子的架子,這些都是學你的。”江羨道,“若沒有你這個母親做榜樣,他也不會是如今這幅性子。”

    沈稚聽他這麼說,倒真細細想了平日裏的那些事。

    許多大戶人家的公子少爺,都不把下人當人,覺得他們生來就是當牛做馬的,肆意打罵,毫無尊嚴可言。

    可棣哥兒卻不像這樣。

    底下的丫鬟伺候他,他也並不覺得是理所應當的,反而對他們還算是客氣。

    至於他身邊的長安更是如此了。

    雖是小廝,可實則是他的玩伴,他有的,長安也有。

    長安與他年歲差不多,只是月份要小一些。

    棣哥兒便以兄長自居,時常擺着一副兄長的架子。

    想到這兒,沈稚就忍不住笑了出來:“或許,棣哥兒還真是個好哥哥也說不定。”

    “他一定會是個好哥哥。”江羨輕聲道。

    夫妻倆這麼依偎着說了好久的話。

    直到下午棣哥兒醒來,瞧見江羨回來,高興的就蹦了起來。

    看來休息了這麼久後,他倒是有了些力氣。

    棣哥兒這場病生了三天才徹底好。

    第四日的時候,他又繼續早起去學堂了。

    他這幾日雖病着,可楊臻教過他的東西,他卻日日都溫習着,不曾有片刻懈怠。

    他的這幅學習態度,深得楊臻的心。

    到十一月時,京城下了幾場大雪,便越加的冷了。

    人從屋裏打簾出來,迎面而來的便是寒風,像是冰刃一般劃在臉上,又冷又疼。

    沈稚這些日子已經不怎麼出房門了,除了是因爲冷,還是因爲她的肚子已經開始顯懷。

    儘管因爲天冷,她身上衣裳穿的厚,可這肚子卻是在一日日的變大,她不敢再冒險。

    況且這天冷路滑,一個不慎摔倒了,那後果不敢想象。

    她有身孕的事情,還沒跟老夫人說呢。

    她原是打算跟老夫人說了以後,再來同棣哥兒說的,沒成想,棣哥兒卻先一步知道了。

    那是一個午後,難得出了點太陽。

    冬日的暖陽落在整個鎮北侯府,將府中四下積雪照的白晃晃的。

    臨近過年,府裏上下已經換了喜慶的紅燈籠,院裏種的臘梅早已在凜凜寒風中開了花。

    梅花的香氣縈繞着院落,冬青剪了兩枝,裝在和田白玉淨瓶裏,整個屋裏都香噴噴的。

    沈稚取了一支出來,正細細聞着,忽聽得外面傳來丫鬟的問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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