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憤憤不平的哼了聲，“您就慣着吧，遲早夫人會被您慣壞。”
“她是我妻子，我就是慣着她又如何？”顧言深反問，他笑了笑又道：“我說過，那個按鈕是我觸發的，這是我的問題，你不能怪念念。”
顧南欲言又止，望着顧言深堅定的眼神，不情不願的點頭，“我先離開，正好趁着這次觸發警報檢查一下系統。”
顧言深擺手示意他先退下。
約莫半個小時左右，主臥的房間門從裏邊打開。
中西醫兩團隊各自帶人給喬念念檢查了一邊，確定身體無恙見顧言深臉色不對，簡單的叮囑了一番便以要去備藥唯由匆匆離開。
福伯嘆了口氣，拉着準備進屋的顧言深再三叮囑：“大少，少夫人還病着，您說話悠着點，可不能讓她難過。”
“我有分寸。”話中自帶三分清冷，與方纔與顧南據理力爭的顧言深仿若兩人。
福伯唉了一聲，哪會不明白，方纔有外人在，大少不方便，現在只剩自己人，看到少夫人這個樣子，大少自然心裏有氣。
“我去給少夫人熬點粥。”
“不用，餓一餓，她才能長記性。”不等福伯回話，顧言深甩手關上了門。
房間內，喬念念虛弱的靠在牀邊。
顧言深來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打量她的一舉一動，垂落在兩側的拳頭已經按捺不住的咯吱作響，似有不滿
喬念念擡眸瞥了眼，滿臉心虛的垂着腦袋。
“醫生說，你的腹痛是因爲積食導致，只要把肚子裏的東西排出來，好好休息就能好。”
顧言深的話很輕，卻足夠冷漠，恰似臘月裏的寒水撲面而來，帶着陰惻惻的冷風，聽得喬念念的心一顫一顫。
“我知道你嗜食，但凡是都要有個度，身爲一個成年人，如果連喫東西都控制不住——”
餘光掃過滿屋子的零食，顧言深繼續道：“這些東西，我會讓福伯全部清理掉，以後你的一日三餐都按營養師規定的量食用，在嗜食的壞習慣改掉之前，所有點心零食全部不準。”
“你已經是個大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任性，要對自己負責，而不是一味的隨性而爲，這麼簡單的道理，本不應該我來教你——”
泛白的小臉沒有表情，她的脣動了動，眸中帶着三分無措七分畏懼，盈盈淚珠掛在眼簾搖搖欲墜。
“哭不能解決所有事。”顧言深說話的語氣一次比一次重，“我現在在跟你講道理，你要記住，這都是爲了你好。”
眼淚崩然滾落，喬念念紅着眼，沒有辯解，只是不經意間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她背過身，吸了吸鼻子，胡亂的擦去眼淚，可越是這樣，眼淚就越控制不住的往下落。
淚水沾溼了睫毛，就像雨珠沒了蝴蝶翅膀，再不能展翅翱翔。
視線逐漸模糊，腹部火辣辣的痛，她看不清，只是虛弱的靠在被子上，一動不動。
恍惚間，熟悉的記憶涌來。
她看見有個姑娘——
臘雪寒冬，血河刺目，穿着破衣爛衫的女孩被敵人殘暴的丟在刺骨的雪地，凍得渾身發紫。
不遠處的帳篷，敵軍烤着肉，臉上掛着笑，逗狗般朝她丟了一塊，那被叫做“兩腳·羊”的東西，原屬於她的父兄。
她聞着肉香，卻一口未動，只是盯着那塊肉，眼淚不斷，直至岔氣。
往後的時間裏，每天她都能得到一塊肉，她看着，眼睛哭得模糊，硬生生忍下，直至活活餓死，未喫一食，未飲一水。
“公主，喝了這碗湯，喫掉這塊肉，活着走出去——”
“小七，不論如何都要活着。”
“公主，是周國唯一的血脈，公主在，周國在，公主亡，周國亡，您爲什麼不能爲了周國忍一忍？”
這些話，在她耳邊響起了無數次，可她看着碗中的“羊血湯”，只覺胃裏翻江倒海的噁心。
後來，她辜負了所有人的期望，卻得敵軍一句“巾幗傲骨”。
活着，填飽肚子，走出去，報仇……
喬念念一寸一寸的掃過擺滿櫃子的糧食，只有在喫東西的時候，她才能感覺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可週國，卻再也回不來了。
時過境遷，她看着敵人舉杯同慶，也看着他們屍骨無存，可父兄們的囑託，周國那一雙雙絕望的眼神，依舊清晰無比，仿若昨日。
現在，她很聽話，每天都喫很多很多的東西，好好活着，可是，錯過的那些，再無彌補的機會。
“念念。”見她失神恍然的模樣，顧言深壓低了聲音。
喬念念倏然回神，笑中透着苦澀：“抱歉，我失態了。”
“我不是要教訓你。”顧言深聲音飄忽。
“我知道，是我自己嘴饞，這麼大個人了，還能喫撐，讓你擔心，是我的錯，以後不會了。”
顧言深不知該高興還是難受，“剛剛是我說話太重了，我跟你道歉。”
喬念念強撐着笑容，怕被看出破綻，“哎呀，沒事的，我知道，你都是爲了我好，是我自己沒有分寸。”
她抿脣捂着肚子，臉色不自然的將腦袋埋在雙膝，“我——”
“還疼嗎？”顧言深摘下脖子上的玉佩，約巴掌的大小，敷在喬念念的肚子上。
白玉涼中帶着一絲暖意，剛好與腹中火辣的灼燒感中和。
“有沒有舒服一些？”
喬念念乖巧的點點頭，“謝謝！”
顧言深溫柔的揉了揉她的腦袋，“這次是我太沖動了，說話沒有顧忌你的心情，以後會慢慢改正的，我只是想跟你說，再好喫的東西也要適當，不能因爲貪圖一時的口腹之慾，本末倒置傷了身體。”
“我知道，你是關心我的。”喬念念捧着懷中的玉佩，不知是心裏作用，還是顧言深的話安慰到她，肚子好像沒有之前那樣疼了。
“叩叩！”
小蝶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一角，探出半個腦袋看了看，“大少，少夫人，藥熬好了，方便送進來嗎？”
顧言深點頭，小蝶鬆了口氣，端着藥走進屋。
“這是排毒養胃的湯藥，有點苦，少夫人忍着點，喝了這碗就沒事了。”
喬念念盯着碗中黑黝黝的湯藥，好不容易轉好，當即小臉一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