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愕然的停住了腳步,問他:“你是要住店嗎?”
赫連決看了她一眼,不喜不怒的道了句:“你是睡了一夜,我卻開了一夜車,不住店休息你拿我當牲口?”
芳芩向着他看去,就見他的眼底果然佈滿了血絲,她不再說話了,她雖然心裏着急,可總不能不讓人家歇息啊。
“那,你要睡多久啊?”
看着赫連決從旅店老闆手中接過了房間的鑰匙,芳芩眼皮微跳,硬着頭皮問了一句。
赫連決看了她一眼,芳芩心知理虧,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將腦袋低了下去。
其實她現在的樣子乍一看一點也不招人眼的,她身上穿着臃腫的棉袍,將身段全給遮住了,一頭男孩子般的短髮將原本的清麗掩去了許多,可她這麼低着眼睛站在那,長長的睫毛輕顫着,仍是顯得秀氣的不得了。
“你自己照鏡子,好好看看你那張臉。”赫連決撂下了一句話。
芳芩有些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面頰,還以爲自己臉上是有什麼髒東西,旅店的大堂上鑲着一面鏡子,赫連決一把拉過她的袖子,將她拉到了鏡子面前,與她道:“你自己看看你現在還有人樣嗎?”
芳芩有些猶疑的向着鏡中看去,自己當即就是嚇了一跳,自從把頭髮絞了之後她幾乎沒有照過鏡子,此時看着鏡中的自己是那樣的陌生,甚至自己都要認不出來了,她的臉色青白,顯得病懨懨的,待看清自己的模樣,她瞬間就明白赫連決爲什麼會問那樣的話了。
她覺得自己現在好像一個女鬼似的,的確是沒有人樣了。
“我沒事的,等喫些東西臉色就恢復了……”芳芩開口,不等她將話說完,已是被赫連決打斷:“你這個情況不能再趕路了,你要不想死在半路上,你就給我老實點,聽我的話去休息。”
赫連決說完也不與芳芩囉嗦,只喚來了旅店裏的侍者,命他們準備了熱水與湯飯之類的,讓芳芩前去歇息。
芳芩心裏嘆了口氣,她雖然昨夜在車上睡了一宿,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仍是累的不得了,可看着那些飯菜仍是毫無胃口,她強撐着吃了一些東西,用熱水洗了洗臉,剛在牀上躺下就是暈暈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芳芩只睡得天昏地暗,睡夢中不知是誰在喊着自己,喂着她喝下了一大碗苦澀的藥汁,芳芩的眼皮很重,很想看看眼前的人是誰,可無奈怎麼也睜不開眼睛。
她仍是昏昏沉沉的睡着,迷糊中倒也知道自己八成是沒撐住,病倒了,她心裏既是着急又是擔心,在睡夢中竟是忍不住的哭了。
有溫潤的大手爲她拭去了淚珠,芳芩用盡全身力氣也只能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細縫,她隱隱約約的看着牀前坐着一個青年男子,他的身影有些模糊,芳芩淚眼朦朧的看着他,喚出了那一個壓在心底的名字:“戚劍飛……”
爲她拭淚的手停了下來。
“戚劍飛……”芳芩喫力的擡起手,想去抓住他,嘴巴里也是喃喃的說着:“你不要再離開我了,不管你去哪,都把我帶着……我不能,不能失去你啊……”
赫連決一語不發的坐在芳芩的牀前,看着她說完了這句話後又一次陷入了昏睡,他的眼瞳深斂,就那麼靜靜地看了她許久,他握了握拳,眸心中是壓抑的苦澀。
“要不要喝水?”身邊傳來一道男聲。
芳芩循聲看去,見到了那張清俊的面容。原來是赫連決,他竟一直不曾離開。
芳芩實在口渴的難受,和他點了點頭。
赫連決起身去倒了一杯溫水,端到了芳芩身邊,他伸出胳膊扶起了芳芩的身子,將那一杯水喂到了芳芩脣邊。
芳芩想要自己喝,無奈渾身都好像散了架似的,連擡手都變得喫力起來,只得藉着他的手將那一杯水喝了下去。
“多謝五少。”一杯溫水下肚,芳芩才覺得整個人好受了許多,嗓子也不是那麼疼了。
“佟芳芩。”赫連決驀的喊她。
“嗯?”芳芩微怔,赫連決接下來的話讓她整個人都是愣在了那裏。
“你懷孕了。”赫連決的聲音平穩,就像說一句“你喫飯了”一樣自然。
“你說什麼?”芳芩渾身一顫,彷彿沒有聽清楚似的。
“我說你懷孕了,”赫連決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耐煩的樣子,“大夫說孩子都有兩個多月了,你自己都不知道嗎?”
芳芩慢慢的回過神來,她的臉色有些恍惚,似乎不敢相信般,她慢慢的看向自己的小腹,她有了孩子,是戚劍飛的孩子,是她和戚劍飛的寶寶?
她那樣渴望的,想要的,自己和戚劍飛的孩子,真的來了?在她的肚子裏?
芳芩的視線瞬間模糊了,她輕輕地撫上了自己的肚子,想起這一路顛簸,她有些顫聲的問着赫連決;“那孩子還好嗎?大夫有沒有說什麼?”
豈料赫連決卻並沒有回答芳芩的話,他的視線也是向着芳芩的腹部看去,問了句:“你這孩子是戚劍飛的?”
芳芩懵了,待反映過來登時氣惱不已,“你,你不是廢話嗎?我是他的妻子,我的孩子除了他還能有誰?”
“不錯,”赫連決點了點頭,脣角浮起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你是他的妻子,理應給他懷孩子。”
芳芩不想聽他胡言亂語,只轉過身不想再和他說話。
“你聽着,你要想保住你腹中這塊肉,就別去遼東了,我送你回北江,你安心在戚家養胎。”赫連決沉聲道。
芳芩剛欲說話,就見他雙目似電,向着自己看來,又是接着說道:“大夫說你身子很差,你若堅持長途跋涉,你肚子裏這塊肉極可能會留不住。”
芳芩的臉色有些發白,一時間不知要如何是好。
“我答應你,我會竭盡全力把戚劍飛找出來,讓他和你們母子團聚。”赫連決望着她的眼睛,“佟芳芩,你信我一次。”
芳芩眸心微震,她有些茫然的看着赫連決,很輕很輕的問了句:“赫連決,你爲什麼要這樣幫我們?”
“我不知道,”赫連決脣角浮起一絲苦笑,“可能我上輩子欠了你,這輩子才他媽上杆子的來犯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