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嬤嬤明顯有些激動，她起身努力剋制着，緊張的攥了攥自己的衣角。
殷桃拿了食盒，便同齊嬤嬤出門。
在去蘇府的路上，殷桃還順便去了趟珠翠閣，給文氏挑了一個緙絲鏤空鑲寶的金鐲子。
之後，兩人便順着長街，步行到了蘇府門前。
蘇府的正門，兩側各立有一個石獅子。
殷桃只是略作停頓，便走向了蘇府的角門處，她不想讓人看見文氏和她相見了。
兩人到了僻靜的角門處，殷桃站在不遠處，齊嬤嬤便主動上前叫門。
蘇府的門房一看是齊嬤嬤，連忙客氣行禮打招呼。
齊嬤嬤小聲同門房說了幾句，門房立即回去，一會兒便找了蘇管家出來。
“小姐想見見夫人。”見了蘇管家，齊嬤嬤這纔將這趟來的真實用意說了出來。
蘇管家一愣，一雙睿智的眸子也隨之一亮，帶着些欣喜。
“好，你們在這裏稍等片刻，我馬上去請夫人出來。”蘇管家看了眼四下無人，連忙進了府裏，一路朝着蘇夫人近日常去的佛堂走去。
正巧文氏拜了菩薩出來，才拐到畫廊上，便遇到了急匆匆趕來的蘇管家。
“夫人，好消息。”蘇管家面露喜色，連忙走到文氏身邊，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真的？”原本神色有些憔悴，抑鬱寡歡的文氏眸子瞬間亮了起來，眉頭也舒展開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擡頭看向蘇管家，“馬上帶我去！”
文氏緊張又驚喜的絞着她手中的帕子，她加快了步伐，甚至催促着蘇管家道，“快帶我去，萬一反悔走了怎麼辦？”
“夫人，您慢點，小心。”文氏的貼身丫鬟加快了步伐，小跑着跟了上去扶着她。
文氏撂開她的手，眼看着馬上就要到了角門，忙道，“你們都在這裏等着，我自己去。”
一臉緊張的文氏深吸了口氣，壓抑住內心的激動，離角門越近，她的腳步反而猶豫緊張着慢了幾分。
文氏推門的手遲疑了一下，但還是堅定的推開了大門。
“濛兒？真的是我的濛兒？”文氏邁出角門，擡頭便看到一個聘婷的身影站在不遠處。
文氏用目光描摹着殷桃的眉眼口鼻，面部輪廓，每一筆都能和她在心裏唸了無數次的面孔對上。
“濛兒你終於回來了！”文氏熱淚盈眶，攥緊了帕子捂在自己的心口，快步走了過去。
腳步虛浮的文氏一到殷桃面前，便一把抓住了殷桃的胳膊，她緊緊的攥着殷桃的衣服，像是怕她跑了一樣。
“真是長大了許多，出落的亭亭玉立的。”文氏欣慰的上下打量着她，果真出落的一副美人模樣，一身素衣卻遮不住她的氣質。
文氏再仔細看看，發現殷桃的眼神卻和她記憶中的完全不像。
過去的那個孩子淘氣任性還有些嬌氣，可是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鳳眸中是沉穩犀利和堅毅的光芒，這副模樣甚至是京城女子遠遠比不上的。
“你一定受了不少苦。”文氏冷靜了一些，她疼惜的握住了殷桃的手，微笑道，“不怕，這下回家了就不走了，有娘疼你，日後一定不會再讓你受苦的。”
她說着，就要拉着殷桃進去，“走，同我一起進去，先換洗一身衣服，再去見見你父親，再……再去見見老夫人，他們也一定會很高興你回來的。”
殷桃腳下站定，激動的蘇夫人都沒注意到自己沒拉動她。
殷桃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文氏，有些心疼，也有些唏噓，同時還覺得有些諷刺。
這個家裏，恐怕真正想她回來的，只有文氏一人罷了，那個所謂的父親和蘇府的老太君恐怕巴不得她這個蘇府的污點死在外面纔好。
這麼一想，殷桃的眼神也就冷了下來，她輕輕一用力，就將文氏拽了回來。
文氏一愣，殷桃鬆開她的手，低頭先是從自己的袖袋裏摸出一個精緻的木盒子，之後打開，在文氏詫異的目光中將鑲了紅寶石的金鐲子戴到了她的手上。
殷桃擡頭，招手讓齊嬤嬤過來，接着將她手裏的食盒拿過來，拉開最上面的蓋子。
“蘇夫人，這是我親手做的點心，您嚐嚐。”殷桃心裏也是酸澀的，但她爲了不讓文氏傷心，刻意讓自己的臉上看起來和往常一樣平靜。
文氏果然因爲她這生疏的稱呼一愣，隨後也理解了她這麼稱呼自己的原因，抖着脣半天說不出話來。
文氏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透過淚眼，她看到一個如此成熟冷靜、貼心懂禮的女兒，也看到了一個如此剋制疏離的女兒。
文氏覺得她錯過了女兒人生的這麼多年，老天爺現在一定是在懲罰她，讓她忍受這種母女不能相認的痛苦。
“蘇夫人，我今日來，只是想看看您而已，我不是蘇府的小姐，也不會同您一起進去的，今日不會，以後也不會。”
殷桃拒絕的很乾脆，不僅文氏淚流滿面，就是在一旁聽着的齊嬤嬤也忍不住低頭抹淚。
在文氏擡頭看着自己的時候，殷桃也仔細的打量了下文氏。
她發現文氏除了一身錦繡華服、珠光翠影和自己記憶中很相似，那溫柔漂亮的容顏還真有些對不上了，此時的文氏眼角有了細小的皺紋，整個人透着一些憔悴。
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在殷桃的心中升起，她不僅唏噓的又多看了文氏幾眼，想把她現在的模樣牢牢的刻在心裏。
“你還是在怪娘，不肯原諒娘嗎？”文氏忍不住痛哭失聲，還是將心中折磨了她許久的話問了出來。
殷桃聞言有些傷感的笑了，她淡淡地笑笑着搖搖頭，目光清澈而真誠，“沒有，從來沒有怪過。”
文氏還是不相信，但心中又很感動於殷桃的回答。
“如果沒有，你再叫我一聲娘好不好？”文氏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殷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