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見着內室裏慢慢走出來的人兒,她一襲雪青色的襦裙,許是髮絲未挽起,垂落在兩側,顯得身體瘦弱,透着幾分憔悴單薄之感。
時妍出來,低眉緩緩的給他行禮,“妾見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沈朔伸手扶着她的胳膊,“我不是說過,私下裏不必行禮。”
他的目光緩緩落在了她的臉上,身上,眼裏泛起了心疼,“妍妍瘦了。”他的語氣輕柔。
時妍擡眸,鳳眼如水,眼眶泛紅之際,她掙開他的手,快步進了房間。
隨着她的離開,沈朔只覺得自己的心尖隨着她顫了顫,忙不迭的跟了上去,此時的妍妍背對着他,雙手抱膝。
只是坐在那裏,單薄的背影,透着一股孤寂落寞之感。
沈朔走到她的身後,“妍妍,是生我的氣了?”他的腦海裏反思着自己的行爲,最終定格在宴會上,因爲旁人棄她而去。
“是因爲榮妃,還是因爲這次的誣陷。”他的聲音帶着淡淡的不確定,榮妃封妃之事。
背對他的人兒,聲音傳來,“不是,我沒事。”沒事,怎能是沒事。
沈朔耐心的坐在她的身邊,撫了撫她的肩膀,輕嘆了一句,“妍兒,我..........”
他的話還沒說,眼前的女人撲進了他的懷裏,悶悶的說道:“皇上很累吧。”
一句累,讓沈朔那些想要解釋,想要說的話,全都哽在了喉嚨。
心裏只剩下無盡的憐惜,他抱着那瘦弱的肩膀,下巴抵在她的髮絲上,手臂緊了緊。
“只有我的妍兒懂得。”沈朔的聲音含着幾分的動容,他也是人,怎能不累。
他也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怕自己的每一個決策,做的是否對。
內憂外患,前朝的爛攤子,這些腐朽,他想變革,想創新,纔會讓自己過得如此艱難。
如果他選擇無視這些,享受皇權給自己的無上尊貴,不管後輩如何生存看待,也許......
可他沒做不到,就像是心底有一種力量,一直在懸着他。
都在問他,是否有利於蒼朝發展,百姓安樂,以及他想守護的人。
“我不懂,我不懂皇上。”時妍慢慢推開他,擡眼盯着他。
“如果不是皇上與我說起您的心思,我無法知道您在想什麼,無法知道您是否真的傾心於我,無法知道您對我的防備,無法知道您有多累,無法知道您經歷過什麼,無法知道您是爲了什麼........”
時妍聲音淡淡的,輕的過分,就像是在遲疑中躊躇,是不確定的。
沈朔眼眶酸澀,心中久久無法平靜,他深切的感受到了,她是真的委屈了。
她挪到他的身邊,擁抱他,湊在他的耳邊,聲音哽咽,“如果.......”
“搶走皇上....,還要搶走我的胤兒,我該怎麼辦。”她的淚水順着臉頰滑下,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脖頸。
“我該怎麼辦.........”時妍緊緊的揪住他的領子,微微顫抖。
沈朔心疼的很,粗掌撫了撫她的頭髮,柔聲安撫,“不會有那一天。妍兒,別怕。我會處理好一切的。”
沈朔的心裏複雜極了,不想讓她受委屈,現在一步一步按照他的計劃進行,他想給她的,也不會缺,只會覺得自己給的是不是不夠。
眼淚是利器,但也得是什麼時候落,更是能測出他對你是有幾分心意。
時妍心裏清楚,沈朔腦子裏太多東西了,無法與她說明白。
複雜的情感裏,爲什麼需要一份清醒,不就是在此時。
恰如其分的體諒,那麼比起埋怨,比起責備,比起訴說,更有力量。
不是求着他愛你,而是讓他意識到你對於他來說有多重要,等到這些,他會做出來的東西遠比你要來的多。
“能不能好好抱抱我。”時妍聲音微顫,“冷.........”
沈朔愛憐抱起了她,讓她整個身子落在自己的懷中,龍袍緊緊裹住了她。
“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腳也冷..........”
........
李安站在亭上,靜靜的看着那些被打的皮開肉綻的司正,面無表情。
罪證都是明明白白的擺在那裏。
“李公公。”邊上幾個小太監押着兩個婢女走了過來。
李安在她們臉上打量,看着穿着像是一等婢女,其中一個還有些眼熟,哪個宮裏頭的。
當然他也沒多問,而是讓開了道,直到隱約聽到了景妃兩個字,他纔想到,剛剛那個瞧着眼熟的,正是景妃身邊的貼身侍婢,燕宛。
按理來說,這次清理六尚九局,怎麼會波及那邊,而且,這個婢女還是隨着景妃入宮的,在宮中才待了不到數日。
想到這裏,李安便開始往回走,自然是要告訴自家主子的。
.........
坤寧宮。
“娘娘,趙尚宮她想要見您。”李嬤嬤悄聲說着,那邊有趙尚宮的親信,過來傳話的。
坐在鏡子前的高皇后,拿着梳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梳頭,“她現在已經不是尚宮,與本宮就沒有關係了。”
李嬤嬤明白了她的意思,趕緊出去打發。
平嬤嬤拿着簪子給高皇后挽發,還是忍不住的說道:“皇上這麼大的動作,真不知是針對誰。”
高皇后抿脣淡淡笑了笑,“皇上不過是借題發揮,想做這件事已經很久了。”
等穿戴好,她才起身,“去永安殿。”
高太后的病情反覆,她得多去照料着。
..........
鍾粹宮。
紫然正在給榮妃上藥,用的都是最好的藥材,紅腫褪去,傷明顯的好了很多。
“過不了多久,娘娘的肌膚就能恢復從前了。”紫然安撫的說着。
榮妃趴在枕上,忍着痛,她現在每天都要上三次藥,爲的就是快點好起來,能夠籠絡皇上的心。
封妃大典,再加之自己的孕事,這些都得加快。
外面的婢女走了進來,稟報:“娘娘,景妃娘娘求見。”
紫然手上的藥物停住,小聲道:“近來,聽說她身邊的婢女犯了罪,被押到監管令了。”
榮妃眉頭一挑,所以她此刻來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她慌了。
皇上這一動作,怕是知道此事與景妃脫不了干係。
“就說本宮傷未痊癒,睡下了,讓景妃回去吧。”榮妃揮手說着。
現在的景妃怕是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她自是不能與她接觸過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