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撫了撫,眼中沒有了方纔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反而多了幾分的沒底。
雖說她一早便知曉慕文清是楚崢越的人,但此人效忠的畢竟是楚崢越,對她方纔所言抱有懷疑不說,甚至還恨不能立刻殺了她,方纔又捱了她一巴掌,不記恨她纔怪,倒不知會不會如她計策所言那般行動。
但她方纔已將所知道的情形言明,便等於是將底牌亮給慕文清,告訴他兩人的目的是劉孟兩家,如果撕破臉,再想要將劉家除掉,便是難上加難,而沒有她沈清漪相助,便更是難如登天,到那時再想要爲老侯爺報仇,簡直如癡人說夢一般了。
因此此事倉促不得,只能慢慢等,等慕文清好好思索其利弊以後的答覆。
然而沈清漪卻不是個願意喫虧的,方纔被慕文清掐了脖子險些斃命,眼下見流螢一雙眼睛看得慕文清渾身不自在,她便也不出言提醒,只自顧吩咐輕羅撿了衣裳爲自己換上。
而慕文清則是渾身不自在。
他雖猜出了沈清漪的身份,但並未見過輕羅與流螢二人,只當是沈清漪帶來護身的小廝,這其中一個眼見着忽然盯着他失了神,一雙眼睛還一眨不眨,但凡是個男人恐怕都不會自在。
慕文清尷尬地撓了撓方纔才捱了打的面頰。
他“喂”了一聲。
“我臉上……是有什麼東西麼?”
他連續問了兩次,然而換來的卻只有尷尬的沉默。
若非沈清漪脖子上的痕跡太痛,她簡直忍不住要笑出聲來了。
流螢雖說活潑機靈,但說白了也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女,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如今見了俊美英武的慕文清,只怕早被他的容顏所傾倒,又怎捨得這麼快便收回目光呢。
說是一眼萬年,只怕也是不過如此了。
就在慕文清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愈加精彩之時,沈清漪才衝着輕羅一使眼色,輕羅會意,大聲地咳嗽一聲,流螢這才反應過來,卻又不捨得立刻將雙眼從慕文清的身上挪移,也只得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竟像是全然忘了今日前來的目的。
輕羅見她那一副被男色所迷惑魂不守舍的模樣不由皺了皺眉,見她滿面茫然,也只得出聲提醒道:“該陪公子回府了。”
流螢這纔回過神來,見沈清漪等人三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由面頰猛然漲得通紅,急忙羞怯地低下頭去,跟在沈清漪的身後快步離去了。
待三人離去,慕文清才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然而還沒等他這口氣舒完,身後便傳來了腳步聲。
不用回頭慕文清也猜得到是誰。
他嘆道:“也難怪這女子能得到你的青睞,果真與衆不同。”
他轉過頭來,面頰的指痕還微微泛着紅,落在楚崢越的眼中瞧着卻莫名愉悅。
“也難爲你有心思稱讚人家,我倒是沒想到,堂堂的平南侯爺,竟會在一個小姑娘的手裏喫虧。”
“你還怨我阻撓你?”
楚崢越挑眉:“若我不阻撓你,別說這丫頭必然能有法子從你手底下脫逃,待之後她若是翻起舊賬,只怕你連自己究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
慕文清雖不十分相信楚崢越所言,但兩人自幼相交,即便不信沈清漪,卻也有三分放了心,便道:“既然你都如此說,看來那沈姑娘的確有幾分本事,她提出的主意倒的確有幾分意思,如此,我便出手相助,我倒要看看,沈姑娘是否當真有這個本事,能夠讓整個劉家死無葬身之地。”
他轉過身去,邊走,邊輕飄飄地丟來一句話。
“哦對了,我方纔說這女子與衆不同是源於她的打扮,而非其他,阿越的眼光還真是一如往常。”
言外之意,便是也就只有你這樣的纔會喜歡這種品味的女孩子,他這種俗人着實是理解不了。
楚崢越:“……”
沈清漪如何打扮關他什麼事?
真是莫名其妙。
他嘖了一聲,正要離開又忽然頓住,喚出躲在暗處的時閒來,吩咐道:“你這幾日盯緊劉家,但凡劉家有一點動向,立刻將此事稟報給沈三姑娘。”
……
三日後,整個淮京依舊是一片幽靜。
莫說是沈憶年還安安穩穩地在牢裏蹲着沒挪窩兒,就連沈家,袁家也不曾有人前來探望一眼,倒像是將整個都將個牢裏的沈憶年給忘了似的,這知情的不由心生猜疑,猜測這沈家和袁家是否爲了撇清自己而不聞不問,若是如此,這兩家人倒是也太過於冷血無情了。
然而衆人口中冷血無情的沈家,此刻卻依舊是如往常一般的一片祥和。
一個婢女提着飯盒,許是着了風寒,進門時不時得用手掩着脣,有些咳嗽着,待衝着門口的守衛打過招呼後便自顧推門而入。
屋裏正坐着個少女。
少女抱着膝蓋正坐在角落,門一開,晃眼的陽光便透過門縫而來,正打在那少女的臉上。
少女擡眼,正看到進門而來的婢女。
她注意到了婢女那低頭用袖子擋住嘴角的動作,眼中閃過一抹狠意,下意識握緊了手心的紙。
那婢女沒注意到她的異樣,只是用袖子掩着脣,將食盒擱在桌上,口中道:“月白姐姐,快喫飯吧,瞧你瘦的跟什麼似的,這跟誰慪氣也沒有喫飯要緊啊,左不過夫人也不肯放了你,好好喫飯比什麼都強不是?”
月白點了點頭,走上前去,一邊打開食盒,一邊不經意般道:“瞧着你有些咳嗽,可是着了風寒的緣故?”
婢女道:“可不是?這些日子風寒加重,夫人還說等你喫完飯要我出去買些藥來,若傳染給府中姐妹,便不好了。”
月白道:“自然該如此。”
她忽然表情一變,接着擱下筷子,目瞪口呆地一指門外。
“咦,那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