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五月五,正是端陽佳節。

    整條東街上糉香混着艾草香,雖還未到端陽節當日,但大部分好友知己三三兩兩地聚在舟上,束着寬袖,親自上陣,在水上泛着龍舟,準備着明日在龍舟賽上博得頭籌。

    沈太傅府邸之中忙裏忙外,幾個在沈清漪身邊伺候的丫頭都被後廚喚去包糉子了,就連輕羅都在裏裏外外地薰着艾草,流螢更是滿屋子亂鑽,爲沈清漪跑着腿。

    “小姐,你要的綵線,香藥,綢緞,剪子……哦,還有硃砂。”

    流螢氣喘吁吁地懷抱一捧子亂七八糟的雜物,一股腦地擱在了桌案上,末了擦了一把汗,認真點算了一番道:“這回東西總算是都給您備齊了吧?”

    她好奇:“這又是綢緞又是硃砂又是剪子的……小姐難不成是想做衣裳讓誰穿上好毒死誰?”

    沈清漪:“……”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簡直對這清奇的腦回路哭笑不得。

    她無奈扯開綢緞,道:“你瞧這綢緞的大小,夠做衣裳嘛?也虧得你想得出來。”

    她用木尺比劃着尺寸,邊比劃便道:“我是要做香囊好不好?端午節怎能不佩香囊呢。”

    她美滋滋地裁好一個個不同的大小,口中唸叨道:“祖母一個,父親一個,母親一個,大哥一個,袁家姐姐一個,二哥一個,四弟弟一個,五妹妹一個……哦,還有我的輕羅和流螢,也要各一個,還有……”

    她嬌羞一笑,沒再說下去,只是將單獨的一個圖樣默默推到了一旁。

    她哼着歌,一針一針地在綢緞上繡出小巧圖樣。

    祖母的香囊是一株佛前青蓮,裝上檀香,再配以檀色的彩繩,祖母必然喜歡。

    父親沈太傅的香囊上是一塊亮湛湛的金元寶,裏頭裝上金絲草,父親每日要上朝去,這眼看着就要入夏了,夏日毒熱,金絲草解暑,佩上這樣的香囊也對身體大有裨益。

    大哥和大嫂的一金一紫兩色,繡了金龍綵鳳,正好湊成一對,裏頭擱上合歡花,百合,玫瑰三味,嗅之格外清甜,正是適合情愫剛生的兩人。

    而沈經年的……

    沈清漪有些爲難。

    沈經年一向是個喜歡不按常理出牌之人,這若做個尋常的香囊怕不甚合適。

    她冥思苦想,忽然靈光一閃。

    她小心翼翼地將五色的彩繩編成五股結,又多添了兩股閃亮亮的冰絲流蘇,綢緞也刻意裁小了些,將香囊縫製成了小小的一個手釧飾,又將彩繩和香囊結合在了一起,又配以松針在其中,整條手釧新奇有趣,同沈經年自是極爲相配。

    沈清漪看着成品滿意地點了點頭。

    沈流年和沈清靈的她分別做了一條金鯉與一隻臥兔,裏頭配以規規矩矩的雄黃和檸檬草,迎吉驅邪,好兆頭。

    兩個侍女的則一個是出水芙蓉,一個是嬌花照水,湊在一處是兩株花遙遙相望的模樣,底色用了清新的粉藍色和淺水紅,正適合這兩株嬌花般的妙齡少女。

    爲了做這幾個香囊沈清漪悶在屋中,足足花了一整天的時間。

    在外頭玩了個盡興的沈經年帶着妹妹沈清靈好奇探頭來,道:“三妹妹,你今日怎的這般消停?往年這種節日你總是上躥下跳撲騰得最歡——你這是做什麼呢?”

    他看到了沈清漪桌上的零零碎碎,不由驚訝地進門來,隨手拿起沈清漪爲他做的手釧仔細端詳。

    沈清漪笑道:“還是二哥哥眼力好,這手釧正是妹妹爲你所做,哥哥快帶上試試,瞧瞧可否喜歡?”

    二公子沈經年奇道:“我記得你從前繡的花難看得跟什麼似的,如今你這繡工簡直如綁了竄天猴一樣一衝而上,倒是大不一樣了。”

    沈清漪不悅地奪回沈經年手中的手釧,兇巴巴道:“會不會說話?真是,不喜歡還給我,我還不送了呢,好心沒好報,哼。”

    說着便氣呼呼地撇過了頭去。

    五妹妹沈清靈笑盈盈地上前親親熱熱地挽住姐姐的胳膊,道:“姐姐別理二哥,二哥跟你說笑呢。”

    她口中安慰着沈清漪,一雙眼睛則是期待地在那些香囊上一一掃過。

    沈經年隨手拿起臥兔香囊,道:“這個是五妹妹的,我猜的對不對?”

    沈清漪這才噗嗤一笑,道:“好,那就獎勵哥哥一個手釧,來,我親自給哥哥戴上。”

    她仔仔細細地爲沈經年和沈清靈佩戴好了手釧香囊,沈清靈欣喜地欣賞着腰上的香囊,笑得眉眼彎彎,道:“方纔哥哥所言的確不錯,三姐姐的繡工當真是出神入化,較之從前不知進步了多少呢。”

    “好啊,你和哥哥一起取笑我,再不想理你們了。”

    沈清漪鼓着嘴,撇過頭去的模樣格外嬌憨,實際上卻是暗暗拂去了眼中無聲蓄出的淚花。

    她一個養尊處優的小姐,自然是不會做什麼繡活兒,只可惜前世她自坐上皇后之位後,爲博得賢后之名,給趙憲的衣裳便往往是親力親爲。

    然而因着她不擅繡活,繡出的東西歪歪扭扭,出了不知多少笑話,趙憲當面便不給面子地將她繡的香囊賞了下人,還毫不留情地同寵妃笑話沈清漪的繡工不佳卻還好意思賣弄。

    因着前世沈清漪一直以爲趙憲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便眼下心中酸楚,苦練繡工,終於在趙憲生辰時,她當衆獻上一架滿繡的花鳥屏風,豔驚四座,這才一雪前恥。

    然而人人都在稱讚帝后情深,稱讚那屏風絕倫,稱讚沈清漪繡活精巧,卻只有下了宴後等待在她回宮必經之路的楚崢越才截住了她,看着她手上不計其數的針眼,問她,累不累,疼不疼。

    那時的她,忽然就毫無預兆地泣不成聲。

    自入宮後半生都未曾有人對她說過這句話。

    他屏退宮女,親自爲她上了金瘡藥,後又大膽地撫上了她的臉,貼近她的耳邊輕聲呢喃。

    “你便是爲了這樣的男人,不願嫁我……皇后娘娘,難道是微臣對你當真不如他待你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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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篇小劇場爲特別篇,與主線內容關係不大,發個小糖,端午節加更,不喜勿噴呀!愛你們!!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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