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不甘示弱地互相較着勁時,一個太監一甩拂塵,站在門口高聲喊道:“皇上皇后娘娘駕到——”

    衆人起身,跪地齊聲拜見。

    待重新落座,沈清漪便借握起杯盞的機會偷偷打量着坐在上首的帝后。

    綏元帝依舊神色如常,同上次在宮宴時並無不同,依舊是那個令人敬畏,高高在上的帝王。

    然而他身側的明瑤皇后卻憔悴了許多,不過不到兩個月的工夫,竟就瘦了一大圈,那張原本滿月般的臉都不再富態,瘦成了鵝蛋形。

    沈清漪挑了挑眉。

    不用細想也知道是因爲孟逸之死的緣故。

    孟逸雖說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再怎麼說也是明瑤皇后最疼愛的幼弟,都說長姐如母,更何況明瑤皇后膝下只有一個太子,對孟逸這個幼弟自小如兒子般嬌寵,否則也不會囂張到在衆目睽睽之下敢對臨江王這個功臣的兒子出言辱罵。

    不過兩個月的時間,明瑤皇后就折了個小侄子和幼弟,又都是折損與劉家人之手,估計明瑤皇后看見前來赴宴的劉慕之只怕是恨的牙根癢癢,恨不能立刻發落了他。

    劉慕之這小子倒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倒不知這劉家都是一羣什麼妖魔鬼怪,如今親哥哥親妹妹都栽了,他倒還有心思爲玄武山的事爭功。

    沈清漪不由暗自嘆了一聲,順帶着用嫌棄的目光瞟了身側的沈經年一眼。

    雖說劉慕之的確有出乎意料的想法,但唯一的也只有出賣親人自保這一項,真不知道沈經年是怎麼能在夢裏栽在劉慕之這等手段如此拙劣的人手中的。

    她的目光又流連到一旁,目光落在了梁王趙憲,蜀王趙旭和太子趙琥身上。

    趙憲剛被解了禁閉,臉色瞧着還有幾分發白,可見這些日子的確過得不好。

    到底是親生兒子,雖說蠢笨紈絝,還陷入了指使劉家大郎慕英殺害孟敕的風波之中,但畢竟對皇位沒什麼威脅,母妃家室也並不顯赫,關了這些日子也算得了教訓,如今劉家也折了兩個小輩,自然便被放出來了。

    而趙旭和趙琥這對因爲皇位而勢不兩立的兄弟此刻卻是分外祥和,有說有笑,把酒言歡。

    明瑤皇后雖說同綏元帝伉儷情深,但蘇貴妃膝下卻有兩子一女,兩個女人在後宮爭鬥不休,兩個兒子也是暗自在朝中各個結了各自的黨羽,雖說私底下恨不能掐個你死我活,但明面上兩人倒是一派和諧,簡直將兄友弟恭寫在了臉上。

    但單憑心機來說,蜀王陰險,太子雖狠毒卻心機不夠,論起本事來太子敵不過蜀王,也難怪劉氏都想背叛蜀王投入太子之下,畢竟比起蜀王這顆不知何時會爆炸的炸彈來說,太子這樣脾氣暴躁的蠢人顯然更好拿捏一些。

    沈清漪眼神微動,目光已落在了對面的楚崢越身上。

    但無論這明面上繼承天下的是誰,真正的主人永遠只有這未來的攝政王一人。

    楚崢越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便遠遠回望了過來,沈清漪遙遙舉杯,他報以微笑,眉眼之中盡是溫柔之色。

    楚崢越乃是堂堂異姓王的世子,因此位置自然在幾個皇子之處,而沈清漪這一舉杯,落在太子的眼中,便像是再朝着趙憲舉杯一般。

    太子在宮外自然也有自己的眼線,宮外有關趙憲和孟逸當初的風流韻事他自然是有所耳聞,連帶着當初孟逸慫恿趙憲對沈清漪頗爲有意之事他自然也是有所察覺。

    因此他嘴角微不可見地挽了挽,忽然衝着趙憲一舉杯,口中笑道:“二弟當真是豔福不淺啊,大哥早聽聞這位沈三娘美貌乃是京中翹楚,在場的姑娘也唯有袁家姑娘能與之相較,今日一見,倒像是對二弟傾心的模樣。

    “這沈姑娘還未定親,又才立了大功,不如二弟今日便來個喜上加喜,求父皇賜下聖旨,定下這婚事如何?”

    趙憲沒吭聲,只是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一旁的蜀王眼中閃過不屑。

    饒是趙憲再蠢,也知道自己纔剛剛被放出來,又因爲梁王印的事在綏元帝的心裏種下了懷疑的種子,此刻正是該低調做人的時候,若是他真如太子所言那般出言求娶沈清漪,豈不是等於在當衆告知綏元帝,自己覬覦皇位。

    趙憲再蠢,也不會蠢到做這等不要腦袋的事。

    三兄弟之間的戰爭剛告一段落,那邊已經上了飯菜來。

    沈清漪兄妹二人跟前的飯菜格外豐盛,打眼望去竟都是兩兄妹愛喫的,可見是爲了招待二人上了心思的。

    然而兄妹二人卻是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陰霾。

    能將二人愛喫之物都知曉的一清二楚,可見沈憶年是如何脫困的,只怕綏元帝也並非不知。

    沈清漪握緊筷箸。

    綏元帝果真還如前世那般,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今日這場宴會,名爲賞賜,只怕是一場無聲的考驗。

    若是通過了這場考驗,自然是皆大歡喜。

    可若是未曾通過,反而讓綏元帝生了懷疑之心的話……

    她的掌心滲出汗珠,面上卻依舊平和,只不動聲色地喫下了面前的食物。

    宮中美人如花,舞姬也並非尋常可比,水袖蜂腰舞的衆人心都化了,酒氣瀰漫,衆人心思各異,但目光卻都圍繞在沈清漪的身上,在心底猜測着沈清漪立了這等的大功,不知究竟會得什麼樣的賞賜。

    沈清漪察覺到了衆人的眼神卻依舊若無其事,同身側的閨中密友們說笑,笑容全然還是那個嬌俏天真的少女,她一向自信自己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旁人在她身上必然是察覺不出任何異常來的。

    一曲歌舞罷了,酒過三巡,場上氣氛融洽,衆人吟詩作對好不痛快,綏元帝一揮手,衆舞姬們有素退下,沈清漪和沈經年見此便知綏元帝接下來所言必然同他們兄妹脫不了干係,便不自覺地添了三分緊張。

    果不其然,綏元帝笑呵呵地望着兄妹二人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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