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無他,沒有人肯住在右側的廂房內,大家都故意給蘇老三留着。
而蘇老三之所以能住進這裏,是因爲他給了李言初一千兩銀票。
見蘇慕塵屋子裏還亮着燈光,蘇老三乾脆走到了他房門前,擡手敲門。
“爹嗎?稍等一下,馬上就來。”
蘇老三聽着屋內一陣窸窣聲,隨後是蘇慕塵過來開門的聲音。
門吱呀一聲打開。
看着裏面燭光的跳動,蘇老三突然覺得屋裏的光線好像突然比剛纔變暗了許多。
蘇老三以爲是錯覺,踏步走了進去,“還在看書?”
“嗯。”蘇慕塵點了點頭,小臉也不似以往那般肅然,眼睛裏也沒有了之前陰鷙的暗幽。
蘇老三見到他這般模樣很是欣慰。當初只顧帶着他們三人逃離的他,生怕這孩子扭了性子。
桌面上是一本普通的《大學》。
書上寫滿了註解,且應該已經被主人翻了許多遍了。
“對了,那天晚上你娘說要給你淘一本什麼《百科全書》,是什麼書?”
蘇慕塵愣了一下,想起剛纔慌忙收起來的書和光源燈,臉上幾不可見地慌了一下。
“哦,她還沒有給我。對了爹,你怎麼來了?”蘇慕塵下意識地搪塞了過去。
“也沒事。只是好久沒和你聊聊了,想來看看。”蘇老三微微攢眉,總覺得兒子不大歡迎自己的樣子。
“嗯,爹請坐。”蘇慕塵邀請蘇老三坐在桌旁,他自己陪坐在對面。
“爹是不是想打聽她的事情?”
蘇老三頗意外地看了眼前這個兒子一眼,感嘆道:“倒是長大了……”
“她很好!”蘇慕塵脫口就給了他一個簡明扼要的回答。
蘇老三微微揚起眉,沒想到蘇慕塵竟會如此回答。
“我讓喬南調查過了。”蘇老三平靜道。
蘇慕塵小臉微微皺起,眼睫微垂,掩起眸底一閃而過的擔憂。
“她和之前變化太大了。我聽說她對你們的態度突然轉變,自從她自殺之後。她……是不是知道了你們的身份?”
蘇慕塵連忙搖頭,肯定地回答:“不是。她不知道。”
“那她爲何如此?而且她身上還有許多不爲人知的祕密,這和我之前的調查絲毫不同。她不是她,對嗎?”蘇老三盯着蘇慕塵的眼睛,讓他無所遁形。
蘇慕塵頓時默然,脣緊抿着,小臉上說不出的冷靜與鎮定。“她是她,也不是她。”
蘇老三眉間揪起。
這,是什麼答案?
“總之,爹你要相信,她不會害我們。她視我們爲生命,爲了我們會闖龍潭虎穴,敢雙手沾滿鮮血。她,很厲害!”
蘇老三倒很是驚訝眼前這個少言寡語的兒子對李言初的評價。
“她……”
“其實爹你要想了解她,不如再向她靠近一些。等哪一天你成爲她心中承認的人,她的所有祕密你可能就會知道。與其問我,你不如想想辦法自己去探索。”
蘇老三默然。
“她會的可能會遠遠超過你的想象。她是京城之內,甚至整個四海之內,任何一個大家閨秀都比不上的存在。錯過她,你會後悔!”
這個小子!蘇老三起身道:“明早起來跟我練武。”
蘇慕塵頓了一下,臉色又像往日那般冷漠起來。
他看了看外面深邃的夜,點了點頭,“好!”
蘇老三從蘇慕塵的房間走出來,轉頭又向正房望去。
房內,兩個孩子的聲音時不時傳過來。暖光之下,屋內倒是溫馨一片。
夜間,李言初起身去添柴的時候正看到蘇老三忙活的身影。
她摸了摸鼻子,轉身又返回屋裏。
翌日一早,李言初起來的時候,看到了已經燒好的熱水,和正在院落裏練武的蘇老三和蘇慕塵兩人。
後院也開始有動靜了,玉芝也已經開始在廚房忙活。
想着今天又是宴請的一天,大家不約而同起得都很早。
李言初深吸了一口清涼卻新鮮的空氣,帶着好心情到了耳房去洗漱。
“下盤不穩,如此打出的拳綿軟無力。無用!”蘇老三手中的小木棍啪的一聲一下子抽在蘇慕塵的膝上。
“不行!再來!”又是啪的一下。
李言初放下牙刷,皺着眉走了出去。
“挺胸擡頭,氣沉丹田……不行,手臂太高!”
“啪!”
僅僅片刻功夫,蘇慕塵已經捱了好幾下。
蘇老三手中的木棍不粗,卻耐不住他的內勁有力。
李言初能夠聽得出來,儘管隔着厚厚的一層衣服,蘇慕塵的身上定然有了紅腫。
李言初倏地閃到蘇老三的身邊,猛地奪下了他手中的木棍,臉色極度陰沉,“小塵本就不擅武,他在這方面沒有天分,不必如此強求吧?”
蘇老三看了她一眼,瞧見她眼底駭人的冷色,不由想起昨晚蘇慕塵的那句話。
他柔和了語氣,怕激起她的憤怒,“他是沒有天分,但天分二字也是可以造就出來的。”
李言初氣笑了,“造就?世上每一個人,各有各的機緣,各有各的方向,各有各的人生。憑什麼他的人生要你去造就?他喜歡文,就讓他學文好了。”
“哦,那你是想讓他考狀元?”蘇老三並沒有反駁李言初的話。
“考狀元?”李言初搖了搖頭,“我不像你。我從沒有將自己的願望強加在他的身上。我讓他進學堂讀書,僅僅是讀書可以明理,在這世上讀書是不可缺的。再就是,他喜歡讀。”
“我從沒有想過讓他考狀元。畢竟,伴君如伴虎。雖說這個世界權利至上,但也有平平淡淡的幸福方式。當然,他若喜歡考官,那麼我也會全力支持。”
李言初的話讓兩人都極爲震撼。
蘇慕塵微垂着眼眸,心中動盪不已。他從來不知道李言初是這樣的想法。
平平淡淡的幸福?他之前也確實動搖過。可是他知道,他註定就不會擁有那樣的平淡。
血雨腥風,斬披荊棘纔是他必須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