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沅沒好氣地冷哼一聲，隨手扔給墨言朗一封信，“哼！要不是看在我幹孫女的份上，我才懶得理你。”
墨言朗看到信封上自己祖父的筆跡，愣了一下。
清沅回過頭，“對了，你們低調點，莫要害了我幹孫女和三個重孫。哼！”
清沅又揹着手走向後院，一邊走一邊長嘆：“君命，皇權，臣臣子子。何爲名？何爲祿？一方紅塵萬骨枯……”
墨言朗沉默，厚如蒲扇的睫毛下溢出一滴晶瑩。
若說不甘，那肯定是不甘的。他父母的死，妹妹十數年的苦，祖父的痛，還有那位……
是啊，皇命。皇命一出，你只能壓下那不甘。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臣抑或父子，若是利益至上，君不君，臣不臣，父非父，子非子。
罷了，如此挺好，不過一襲爵位，華錦布衣，也很不錯。
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妹妹卻又捲入了這至上權利的最高處。
天很快就回暖了。
稻田內稻秧已經插上，村裏稻田養魚也快開始了。
蘭嬸子和明嬸子幾家已經買來了魚苗，李言初在地裏正在指導幾家放魚苗。
她將頭髮包了起來，裙襬綁了起來，親自下了稻田，站在水裏，指着稻田裏正在和老鄉們和衆多孩子們說話。
明明一個貴家小姐，卻幹着最底層的活兒，偏又不失貴氣。
墨言朗覺得這樣的妹妹竟然擁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因爲農忙的關係，無論是沈翊的紙坊，還是墨言初的窯廠，已經蘇墨塵的學堂，全都放農假了，地裏面到處是人。
“村長，村長……”村裏幾個村民老遠就跑了過來，表情好似有些驚。
墨言朗想了想，湊上前去。
“村長，小初，那個莫小姐着人來送魚苗了。”幾個村民慌道。
“什麼？什麼魚苗？”村長問道。
“就是……那個莫小姐在外地買了三馬車的魚苗，說是免費送給鄉親們，讓鄉親們稻田養魚發家致富。”
李言初頓住手中的動作，暫停了教授鄉親們培育秧苗，從稻田裏走了出來。
“小初，這……”村長有些猶豫，又有些摸不着頭腦。
“妹妹，村長，發生什麼事了？什麼魚苗？什麼莫小姐？”
村裏人都知道這個墨公子對李言初最上心，緊張地不得了。
村長道：“墨公子，是這麼回事，我們村裏住了個莫小姐，說是什麼刺史家的貴女。她聽說我們稻田養魚，所以買了些魚苗說是送給鄉親們。老夫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那麼多魚苗呢，不少錢，她爲何要白白送給鄉親們。”
墨言朗是做生意的，在其它方面或許不通，但是在人情世故方面一點都不會含糊。
“有所出必有所圖謀。三馬車的魚苗或許不多，但是運輸和人工方纔是費用的大頭。安縣到州府，趕馬車最少也要三日的時間，又何況運魚苗。魚苗最是容易損耗，若這三日保持魚苗的活性可不容易。”
幾個村民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村長，我們若不就一起談一談。魚苗嗎，自然是多多益善，若是不需鄉親們出錢，那豈不是更好？”
是啊，大家都知道好啊。這些魚苗可真不便宜呢。
光是蘭嬸子幾家運的這些魚苗，平攤下來，每家都還要出幾十兩銀子呢，這還不是在府城那麼遠的地方買的。
天上掉餡餅的事，鄉親們即便眼饞，但也不會輕易相信的。
墨言朗倒是皺了皺眉，“小初，人心險惡，如果覺得對方有目的，我們不相交便可。一點魚苗而已，哥哥給村裏買。”
村長也覺得墨言朗說的對，應說村民們都覺得墨言朗說得對。當然，也主要是墨言朗號召力太強，自進村的這些天，對村民們那叫一個和煦，那叫一個誠善，那叫一個大方。村裏哪家有事，哪怕小事，他振臂一揮，就解決了。
而且，他沒有架子，長得又好，頗受村裏大姑娘小媳婦老奶奶們的喜愛。所以，在村民的心中，墨言朗的位置一度超過了李言初。
“小初啊，其實墨公子說得很對，我覺得那個莫小姐也有點怪怪的。再說，等我們幾家魚養出來不是也可育魚苗嗎？鄉親們再等等就是了。我們何必去找那個麻煩。”
“對啊，對啊……”
鄉親們連連附和。
遠遠地，已經有三輛馬車趕了過來。李言初還看到了款款優雅漫步在小路上的莫千雪和她的一衆下人。
李言初勾脣，微微一笑，“白送的東西，爲何不要？”
說罷，李言初就笑着迎了上去。
莫千雪老遠就看到了從泥地裏出來的李言初，心中嫌棄地冷哼了一聲。
今日她特意穿了一款京城自己店鋪仿瓊琚閣最新款的絲錦春衣。她的這款衣服款式和瓊琚閣的那款幾近一樣，只是衣服的質地和布料更加高級，是碾壓她瓊琚閣的存在。
而此時的李言初，腳上都是泥，穿着打扮如村婦一般，土得掉渣。
可惜，炎璟不在。他若是看到此刻的李言初，一定會嫌棄鄙夷。
“莫小姐果然人們心善，大方爲民，竟然無條件地送魚苗給鄉親們，不愧是莫刺史的女兒。莫刺史好大的福氣，不僅爲官爲民，自己的女兒竟然也將錢財視如糞土，爲百姓們做實事，真是我輩楷模！”李言初剛剛上前，對着莫千雪就是一頓誇。
莫千雪還沒說話，李言初又接着道：“哦，對了，莫小姐，以前我們村子裏受過騙。以前有商人經過我們村，也是給我們村免費發放了一些雞苗鴨苗還有桑麻。他說好的都是免費送給鄉親們的，但是後來等鄉親們將雞苗鴨苗養大，他就回來全部搶走了，還讓鄉親們賠償了雞蛋錢。等於鄉親們給他們做了白工，簡直是無法無天。
當然莫小姐肯定不是這種人，所以爲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我們還是籤合約的好。合約上必須說明莫小姐是無償免費自願贈送鄉親們魚苗，永不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