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這曾經的枕邊人，她的眸光中，唯有冷漠。不，或許，不只是冷漠，還有恨，還有她極力剋制，卻還是隱隱流出的恨。
“讓開！”
楚樂冷酷地開口，不帶一絲感情。
那冷漠的聲音，像一塊石頭，砸在了元夜寒艱難支撐的脊背上，壓得他喘不過氣。
“阿楚...”
“我說讓開！”
褐色的瞳閃過鋒利的光芒，楚樂握着匕首，在半空中劃破一個十字，厲聲開口。
好似元夜寒下一秒不讓開，楚樂就會毫不猶豫地刺向他。
隔着雨幕，元夜寒都能感受到楚樂的殺氣。
女子肩膀處的血，汩汩地冒個不停。楚樂感受不到般，見元夜寒不讓，她持着匕首，一躍而起。
寒芒刺痛了元夜寒的眸，可他卻沒有要躲開的意思。
刀鋒，近在咫尺。
元夜寒心痛到窒息，“你分明在乎我的。那日，你來看過我，對不對？”
楚樂怔然了一瞬。
刀子也在半空頓住。
“我知道的。”元夜寒聲音在顫抖，“那天，九哥爲我廣搜神醫的那天，你偷偷看過我，對不對？”
他感受得到。
楚樂柔軟的指尖，觸碰到了他的掌心，觸碰到了他的傷疤。
那一點點的溫柔，點燃了他沉入谷底的心。
他全都能感受到。
蒼白的脣蠕動着，他眸光充滿希冀，試圖在楚樂臉上搜尋半分破綻。
“沒錯。”
楚樂冷笑着，供認不諱。
“我是去看過你。”
元夜寒心頭一跳，眉眼間，漸漸浮現歡喜。
可就在下一秒。
冰冷的聲音，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可我，是去看你死沒死的！”
錚地一聲，元夜寒心中的一根弦兒，斷了，他搖頭，雨水沖刷着他的眼簾，卻衝不掉他眼底的悲痛。
“不，阿楚。”他極力地否認着，“不是這樣的，你是在意我的，你心底，分明是在意我的，既然在意，你我之間，又何必變成這樣！”
變得劍拔弩張。
變得刀劍相向。
變得水火不相容！
“你錯了。”楚樂毫不留情地打斷元夜寒，她倨傲地擡起頭，雨水自她額頭落下，女人的眸光，涼薄如劍，冰冷無情。
“無論我在不在意。”
“怎麼想，是一回事，怎麼做，又是另一回事。”
“無論我是否心疼過、亦或是擔憂過...”
楚樂握緊匕首，字字譏諷。
“只要那些仇恨在，這些情緒，都不足以影響結果！”
或許會讓她的心遭受煎熬。
但絕對不會，影響她落刀的速度！
撕拉。
刀子劃開了元夜寒的外衣，劃破了他的胸膛，五臟六腑，翻涌着烈火般的疼，元夜寒的呼吸都在痛，他一邊抵抗着蝶毒帶來的痛苦，一邊忙着躲開楚樂的攻擊。
一時之間，兩具身體交纏在一起，分不出上下。
楚樂的心中，暗暗震驚起來。元夜寒體內的毒，應該還沒有解開，按理來說，他不應該用真氣，更不應該跟自己糾纏。
刀柄撞到了元夜寒的臂膀，楚樂只覺得刀身一顫，往後大退兩步。
真的是最後一次！
元夜寒捂着心口，固執地搖頭，“不讓，堅決不讓，我絕不可能讓你離開我！！！”
阿楚。
無論你問我多少遍。
我都不會讓！
堅決不會！
因爲一旦讓開，楚樂就會離開！
頭也不回地離開！
楚樂愣了片刻，猛然朝元夜寒襲去，嗓音夾雜撕心裂肺的恨意，“元夜寒，你不想讓我走...你就這麼怕我將皇上的罪行告知天下麼？！”
元夜寒的瞳孔，有一瞬間的失神。
緊着，他渾身劇烈地戰慄起來，“阿楚，你說什麼？”
那樣的神情，分明是極力掩藏的謊言被戳穿後的恐慌。
也就是說...
他早就知道！
楚樂心中原本存有的僥倖，徹底碎了，碎的七零八落，碎的殘缺不堪。
那冒出的點點恨意，匯聚成風，凜冽如刀！
楚樂低吼着朝元夜寒刺去，她最後的防線，徹底崩塌了，似山倒，似水傾，楚樂亂了心智，刀子，毫無章法地朝元夜寒刺去！
“你早就知道對不對！元夜寒，你早就知道！”
“你早就知道了，真正要除掉我爹的人，是皇上，對不對！”
元夜寒虎軀一震。
霎時，楚樂眼底，猩紅一片。太有趣了，一切的一切，都太有趣了，原來，這一切，都是元夜寒他爹做的！
怪不得元夜寒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攔！
她還傻傻地以爲，元夜寒這麼做，是爲了報復自己，是因爲原主先前的惡行，原來，根本就不是這樣，她全都猜錯了！
他這麼做，是爲了保護他的父皇！
楚樂匯聚真氣於手掌，頃刻間，她朝元夜寒的胸口拍去！
“噗——”
元夜寒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孱弱的身軀再也扛不住，摔在了地上，楚樂緊隨着落下，一隻手死死地掐着元夜寒的脖頸，目眥欲裂。
“你爲了你爹，那我爹呢！難道，我爹就活該爲了你爹的貪念而送命麼？！”
他的父皇是爹。
她的楚相，就不是她爹了麼？
她也想要護住她爹爹啊。
渾身上下，要炸開了一樣的疼，可再疼，也抵不過元夜寒的心疼，他徹底急了，因爲他看見，楚樂的眼中，有着無法磨滅的恨意！
那恨意，超過了原先的所有。
超過了他見過的任何恨！
“不，阿楚，你聽我說。”元夜寒慌了，他從未有過這種強烈的感覺，他和楚樂，當真回不到不過去了！
刀子朝他心口落了下來，元夜寒心中大急，伸手，硬生生接住那白刃。
鮮血涌出，染紅了白刃的光芒。
元夜寒眼都不眨，甚至忍痛，藉着刀子的力，將楚樂拉入懷中，“阿楚，你聽我說，我跟你坦白，我跟你坦白一切。”
“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全都是假的！”
“我一直在演戲！”
元夜寒眸光驚恐，顫抖開口，他怕再不說，就沒機會說了。
“我要幫唐貴妃是假的！”
“我也沒有要替皇上隱瞞！”
“我做的這一切，都只是爲了博取他們的信任！”
懷中的人，忽的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