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樂輕笑,擡手擦掉血跡,提好包袱,繼續往前走。
反應過來後,江修被氣笑了。
吭一聲不會有什麼效果,但好歹,能讓別人知道你疼啊。
想着,江修便擡手欲抱起楚樂運輕功。
察覺到江修的心思,楚樂及時出聲制止,“楊笠中的劇毒,要在明天日落前才能解開,我們不用急。再者說了,你也受了重傷,若是現在運輕功,只怕到了京城外,我們連對抗山賊的力氣都沒有,莫提你再帶上我運功了。”
楚樂說的有理有據,江修不得不收手。
他想到了在城牆上看見的那一幕。
楚樂這個女子,比絕大多數人能喫苦,否則,她也不會爲了強迫自己清醒,而將刀子,刺向自己。
江修不得不佩服楚樂的毅力,她的毅力,甚至比絕大多數男子都要強。
兩個人披着月光,朝城外的方向走去。
就在兩個人離開後的不久,千寒帶領幾個人,落在了方纔的破屋前。
千寒擰眉,“確定是這裏?”
自王爺醒來後,便急着讓人祕密搜尋楚樂的行蹤,他們找了許久,總算是找到了這裏。
手下點頭,“確定!”
聞言,千寒便下令分頭去搜那些屋子。
他邁入了眼前的屋子裏,屋內傳來了淡淡的血腥味兒,這讓千寒擰緊了眉心。
空氣中還殘留着一些真氣,千寒感受到,不久前,這裏曾發生過一場打鬥。
若王妃娘娘真的在這裏住過,那她會不會...
千寒心中一緊。
待看見桌子上裝着蛇乾的小瓶子時,他的臉色,迅速陰沉。
手下們都沒有搜到楚樂蹤影,千寒不敢耽誤,連夜趕回王府稟報。
握着那熟悉的小瓶子,元夜寒喉嚨間腥甜翻涌。
他掙扎着起身。
“我要親自去找阿楚。”
千寒心中一震,不得已道:“王爺,王妃娘娘恐怕已經遇難了,屬下去的時候,滿地都是血跡...”
什麼?!
元夜寒目眥欲裂。
有一隻手,硬生生將他心臟撕成了兩半,再一片片剝離。
“你說什麼?阿楚遇難?誰做的?到底是誰做的!”
千寒按住激動的元夜寒,“王爺,屬下不清楚,屬下去的時候,屋子內已經空無一人了,王爺,您別激動!”
元夜寒踉蹌着朝屋外走去。
不過幾日未見。
阿楚怎麼就遇難了呢?
他好不容易決定,要將一切跟阿楚坦白。
他已經想好了,若是阿楚不相信,他哪怕大費周章,也會將楚樂帶到遠在千里之外的楚相面前...
可沒想到。
沒想到,阿楚竟然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只差一點點...
只差一點點,他就可以,永遠和阿楚在一起。
握着小瓶子的手,漸漸縮緊,砰地一聲,元夜寒呼吸艱難地倒在地上,瓶子磕在青石路上,碎成了一大片,刺破了元夜寒的手。
他的眼前,被遺憾遮住了視線,一片模糊...
千寒急的滿頭大汗,連忙將地上的元夜寒抱起來,喊大夫爲他診治。
元夜寒的身體還很虛弱。
因着體質的改變,他比任何時刻都要虛弱。
但,這是好事。
百毒不侵的體質,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
三個時辰後,元夜寒緩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問有關楚樂的事情。
唐貴妃是鐵了心要抓楚樂。
她在外面放滿了告示,生怕楚樂逃走,這些日子,他暗中安排了不少人撕掉告示,但無濟於事。
想必害楚樂的人,也是唐貴妃派去的。
“王爺,屬下又去了一趟。”千寒拿出一根銀針,“我找人看過了,這銀針上有劇毒,應該是王妃娘娘逃命時用的,王妃娘娘她,應該是逃走了。”
唐貴妃...
“準備一下。”元夜寒輕咳兩聲,虛弱地起身,“本王要入宮。”
千寒自知攔不住,立刻去安排了。
因着元夜寒身體虛弱,特許他坐着馬車入宮。
唐貴妃眼睛被刺瞎一事傳了好幾日,不少人都已經去看望過了,元夜寒一直處於昏迷中,還未來得及去看望。
眼下,他正好用這理由入昭陽宮。
微風吹過,元夜寒緩緩地撩開眼皮,一胖胖的身影從旁邊略過,他收回眸光,繼續閉目養神。
城郊的天空上,煙花綻放,胖醫者匆匆趕往煙花綻放之地。
遠遠瞧見一修長身影,胖醫者沉吟,“徒兒!”
江修轉過身來。
胖醫者眉心擰緊幾分,捋着鬍子道:“你我師徒二人,可是有幾年沒見了。”
江修輕笑,少了幾分桀驁不馴,恭敬作揖,“師傅,我們已有十年不見了。”
胖醫者嘆了一口氣,“十年...前朝被推翻,天幽國建立,不過也才二三十年。”
頓了頓,胖醫者道:“他們,可還好麼?”
江修緩緩道:“自閻王愁一事,前朝的勢力大受打擊,就連公主都殞命...”
就在胖醫者以爲,江修會如以往一樣,規勸自己迴歸前朝勢力時,江修卻輕笑道:“不過,在天幽國這般奢靡腐敗的情況下,復興前朝,仍舊指日可待。”
看着江修,胖醫者有些恍惚,“徒兒,爲師還以爲,你會勸爲師...”
“不論我怎麼勸,師傅都不會回來,不是麼?”江修淡淡地笑着。
胖醫者沉默了。
他曾是前朝最風光的醫師,而江修是他最得意的徒兒。
他自認自己醫術高超,妙手回春。
可前朝覆滅,他不能再拋頭露面去給人診治,久而久之,他的醫術漸漸被埋沒。
前朝的那些舊友整日要顛覆天幽國,唸叨着要用什麼陰謀詭計,屢次忽略胖醫者的提議,還說胖醫者的醫術到了如今是一無是處,一氣之下,胖醫者便與前朝的人斷絕關係。
爲了證明自己的實力,他在機緣巧合下投靠了唐貴妃,爲天幽國的皇上製作長生不老藥。
當然,這些事情,無人知曉,胖醫者也從未向人提起過,江修更是不知情。
二人寒暄一番後,便分開了。
看着胖醫者的背影,江修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他不知師傅究竟在宮中做什麼,也不想去問。
因着楚樂說離開京城前要見一見重要的人,所以,他便想到了師傅。
此刻,楚樂正站在淺溪的墳墓前。
“淺溪。”楚樂佯裝輕鬆地扯出一抹笑意,蹲下身,替淺溪摘除墳墓上的雜草,“對不起,我把你忘記了。”
她眼眶泛紅。
那個出了事,奮不顧身擋在自己面前的小丫頭,原來走了一年了。
“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楚樂靠在墓碑前,難得有幾分放鬆,“你放心,這一年,我過的其實很好,我變強了,你看,我還有肱二頭肌呢...”
她輕笑着,眸光閃着淚花。
這些天,她不管是再疼,再累,再痛苦,都沒掉過一滴淚。
人總是這麼奇怪。
遭受打擊的時候不會哭,可一遇見安慰,就會泣不成聲,淚如決堤。
或許,只有在淺溪面前,她纔可以放肆地宣泄自己的情緒...
“淺溪,我要走了。”
楚樂拍了拍墓碑,像是在拍淺溪一樣,動作親暱,“我還會回來的。”
她一遍遍地重複着,“我遲早,是要回來的。”
天邊的夕陽落了,楚樂的背影,被拉的老長,漸漸隱沒在山野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