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頭爲了攀附李冉，在人前都敢扯衣服，爲了銀錢還打斷過親爹的腿，抵給賭場老闆。
不但沒被髮賣，反而把人家正室給擠兌死了，很難說她不會對枕邊人下手。
“爹管這破事兒幹嗎？”
薛雯也很不滿。
柳氏嘆了口氣，“你二伯求他，他能不管嗎？當初他要不是中了榜，你二伯也不會氣得去賭錢，不去賭錢，就不會輸那麼多錢，把你瑜姐姐抵給人家，你爹心裏存着這件事呢。”
“可是殺人償命，她要真幹了這種事情，爹還能把她救出來是怎地？”
薛雯把菜往地上一摔，就要去找薛崇德。
並不是薛雯冷情，只是事關人命，有律法約束着。
這個世道又沒人權，萬一被人拿捏住把柄，斷送前程事小，最怕一家子都要填進去。
秦家滿門抄斬就是例子，三品大員說殺全家就殺全家，你區區一個秀才算什麼。
柳氏拉住薛雯說，“你爹已經拜了廟門，現在去找他也無濟於事，且先混過今晚再說，聽說司獄是肥差，官職雖然不高，可家裏從沒缺過銀子，喫食上可精細，就我這廚藝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唉，用菜譜時方恨少。
薛雯琢磨了一下，“他要是對喫食上用心倒也不難伺候。”
“只要讓哥哥問問張景瑞，打聽清楚他爹愛喫什麼，有什麼忌口的就好了，反正按着他的喜好來就行。”
柳氏一聽很有道理，立刻把薛衍叫來叮囑一番。
薛衍樂顛顛的跑出去打聽，沒一會兒回來說。
“張景瑞說了，他爹不愛喫葷，多做些素菜就好，他今晚也來，說是要喫娘包的小籠包子，最好也是素餡。”
薛雯明白了，張司獄天天在牢獄裏看着犯人受刑，心理上肯定是很排斥肉食的。
他不是不愛喫肉，只是看着肉食就會聯想一些血肉模糊的情景，因此膈應肉食。
好在現在是夏季，蔬菜很豐盛，最常見的有蘿蔔，白菜，豆芽，豆角，豆腐，千張等等。
做的方法沒什麼特別，但是擺盤卻很有詩意。
尤其是上湯開花牡丹白菜，那是色香味俱全。
雕花蘿蔔拿糖醋醃了，一盤擺上三朵，用洗乾淨的桂花樹葉裝飾着。
一碟炒銀芽，一碟素豆角，一大碗文絲豆腐湯，一份幹炒千張，蒸芋頭，炒山藥等等，全是素菜。
主食是素餡的小籠包子，一個只有酒盅大小。
菜裏雖然沒肉，可高湯是用雞湯熬出來的，一滴油星不見，可味道卻極好。
薛崇德以爲她是在羅知府家學的，也沒當一回事兒。
可是張司獄來了後。
發現這些菜的味道很特別，不由讚道，“費心了，這些菜頗有詩情畫意，不會是令愛的主意吧？”
薛崇德笑道，“是她的主意，難得您肯賞臉，她擔心您喫不慣農家菜，費了些許心思，希望能合您的口味。”
“甚好，甚好，不是我誇你，你這女兒比兒子強百倍！”
張司獄臉上帶着一股陰鷙之氣，說話時給人一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薛崇德搓了搓手，訕訕的說。
“您過譽了，她性子不好，方先生寵着她，不許多管教，我也是沒辦法。”
“哈哈哈，這是你的福氣呀。”
“方大人現在是朝中數一數二的紅人，我以後還得指望賢弟提攜，你可不許推諉哦！”
張司獄收斂了一下自身的氣勢，拿起筷子一一品嚐菜品。
薛崇德尷尬的給他倒酒，想要問的問題，卻一直說不出口。
張司獄見慣了這種窘迫，傲慢的說，“賢弟是遇上難事了吧？”
他趕緊說道，“是有一件很棘手的事情，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想請您給指條明路。”
張司獄的眼睛眯起來，“是刑訟之事？”
“我侄女被人告了，說她謀殺親夫，我二哥不信，想要查清楚真相，不知該怎麼查問呢？”
薛崇德很誠懇的求教。
張司獄呵呵一笑，“此事不難，凡此命案，一定會有仵作勘驗的，只要仵作勘驗的結果不假，那再看人證物證，事發當場有無人證，證明就是令侄女行兇，爲何行兇，都是審訣的因素之一。”
“再者兇器可有找到，沒有兇器爲證，也無法證實命案原兇，是否就是被舉發者。”
“哦，原來是這樣啊，真是受教了，多謝您指點！”
薛崇德站起身來給張司獄深鞠一躬，“如此我就安心了。”
“想她一個弱女子跟家裏又斷了來往，如何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定是要去查問查問的。”
張司獄往後一靠說，“你若擔心有人做梗。”
“不防請府城的許仵作去幫忙驗屍，他那雙眼睛能斷人嚥氣的時辰，一絲不差的。”
薛崇德再次道謝，又給他的杯中斟滿好酒，“等此事查清楚，我再好好答謝您。”
“不勞你謝，只要令愛爲我畫一幅人像即可。”
薛崇德有些爲難。
張司獄說，“此人是朝廷重犯，勾結血蓮教餘孽爲害百姓，有人見過他的樣子，但是官衙裏的畫師，畫出來的畫像與其本人相貌出入極大。”
“聽說令愛擅畫肖像，若是她肯幫這個忙的話，以後你但凡有這種事情，只管來問我。”
薛崇德聽他這麼說，也不好再推辭，只好答應下來。
第二天一早，張司獄就派了轎子來接薛雯去縣衙。
薛崇德不放心，一路跟過去，來到簽押房。
簽押房裏有個老吏，給薛雯準備了紙筆。
沒一會兒，兩個衙役拖着一個被打得半死的男人進到房中。
薛雯怔了一下，問道，“那人的臉是什麼形狀？方臉，還是圓臉，尖下巴臉？”
“方臉！”
男人趴在地上喘息着回答。
薛雯問一項，他答一項，修修改改，不一會兒就畫完了。
“你看看是不是這樣？”
薛雯把畫像拿給那人看。
地上的男人驚到了，“就是他，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