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出息的孩子不指望祭田裏的幾分利息過活,可那些沒產業的,就全靠祭田裏的出息養活一家老小。
雖然隔了好幾輩,可畢竟都是同根同脈,真要按族規處理,很多人都會沒飯喫。
李冉身穿進士服,頭戴進士帽,衣服上雖然沒有官紋配飾,可誰也不敢在他面前大聲嚷嚷。
自古百姓怕見官,哪怕是自己人也是一樣。
這些族人敢對薛雯大聲吆喝,可在李冉面前卻溫順的像避貓鼠一般。
“你們既然提起祭田的事情,那大家就說道說道,以前這祭田是歸族裏管的,後來落到了小嬸手中,現在她把這祭田又委託給了我。”
“祭田在她手裏是什麼規矩我管不着,但是從現在開始,要按人頭重新分配。”
“誰家人口多的,可以多分一些,人口少的就少分,當然,有些人田地種的好,也可以多分,田地種不好的少分。”
“公中的田地誰也不許私自霸佔,每年輪到哪一房管,哪一房把賬目明細做好了,公佈出來,若是利息跟上年持平,還有盈餘的,可以多抽兩成。”
“若是利息比上年少的,那缺失的部分要註明原因,無緣無故少太多的,自己補出來就算了,補不出來,自己把管理權交出來,以後不再參與祭田管理。”
“私賣祭田的,無論是誰,別讓我查出來,到時候別說我不顧念親戚的情分。”
李冉把話先說在前頭,然後讓族長的長子拿着賬簿一畝一畝的清點標記。
有仗着自己權勢多佔田壠的,有懶怠幹活,有把祭田佃給外人租種的,全部一一處理,做得過分的,直接出族。
這一查,居然查出好些問題來,有些事情甚至是違反了朝廷的律令。
比如有一戶霸佔祭田的,居然用了數十戶佃農,那些佃農有些還是本家,十幾年沒交過一筆人頭稅。
這事兒要是被御史查出來,別說做官了,一身人皮都要被活颳了。
李冉查得觸目驚心,到最後還慶幸袁氏給他挖這坑,不然等到事情一發不可收拾,那時候自己才難做人。
薛雯心情有些鬱悶,這種事情李家有,薛家未必沒有。
她知道皇上最討厭貪污,也最討厭偷稅漏稅,李家徹底清查了一遍,薛家也得防微杜漸。
她立刻寫了封信給薛衍,把李冉做的事情讓他也好好做一遍。
薛崇德發跡後,來攀親戚的人很多,人情來往很複雜,她不想薛崇德被族人拖後腿。
……
就在李冉清查族人有沒有欺行霸市,魚肉鄉里的時候。
薛雯開始被族裏的七大姑八大姨圍堵,有道歉的,有表忠心的,還有想舉薦親戚給李冉做小的。
她不管什麼人,不管她拿了誰的面子來,一概都不見。
笑話,欺負了自己還想自己寬宏大量的原諒她們,怎麼可能呢!
她清閒了沒兩日,夜七來了。
夜七一臉風塵,見到薛雯後,沒受她的禮,只坐到客位上直言,“我找你是有件要緊事。”
薛雯親手奉茶。
夜七端起來一氣喝完,顯然這一路上累壞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對薛雯說,“幫我破解一下這封信。”
薛雯奇怪的從信封裏取出一張白紙,打開一瞧,裏面一個字也沒有。
夜七皺着眉頭解釋道,“我用了火烤,水浸,煙燻等辦法,始終沒能弄出一個字來,實在不解這是什麼意思。”
薛雯拿着信紙仔細琢磨,“或許這張信紙上本來就沒寫過字,不是有字才能傳遞消息,沒字也可以。”
“古代有個士兵想給自己的妹妹寫信,又不給不起錢,於是就在信封上畫圈,有圈就代表平安,沒有就代表他已經死了,這樣,他的妹妹只要看到信封就知道哥哥的情況,根本不用收那封信。”
“大人請看信封上也是一個字都沒有的,但是卻有一個圈,這大概就是寄信人要表達的意思了。”
薛雯的解釋雖然不詳盡,但也足夠幫他破解這個難題。
夜七聽完起身告辭說,“我要去蜀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把齊三留給你,他在車馬行做管事,你以後要往宮裏捎信,就找他吧!”
薛雯還沒來得及道謝,夜七已經出了門,等她追到門口,只能看到他遠去的背影了。
這人來去匆匆,一定是發生什麼大事了。
一想到這些,薛雯的情緒就很低落,整天都悶悶的。
李冉清查完祭田,重新訂下規矩後回來,發現薛雯神色抑鬱,忍不住問,“怎麼沒精神,中暑了嗎?”
“沒事兒,就是感覺悶悶的,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
薛雯無精打彩的倚着門框,剛好看到李昊從院子裏走過。
那小子看到薛雯在看他,躥得比兔子還快,倒把薛雯逗笑了。
“他現在好像很怕我。”
薛雯笑着說。
李冉哼了一聲,“他是心裏有愧,他娘給我們出了這麼一個大難題,他肯定會擔心我找他的麻煩啦,不過,我倒是真沒怨他娘,這件事情要是再耽擱上幾年,尾大不掉才麻煩。”
薛雯的腦子轟然一聲炸響,她知道爲什麼自己總是覺得鬱悶了,夜大人說要去蜀中,蜀王可是皇室裏權勢最大的一個,他不是尾大不掉是什麼!
“你說,皇上若是知道蜀中也有隱匿民戶,侵佔良田的劣事,會發生什麼事情?”
薛雯的眼眸閃動着微光。
李冉深吸一口涼氣,喫驚的看着薛雯說,“你不會是懷疑李濟舟沒來接李昊,是因爲有人發現他在川中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吧?”
“否則他早就該找來了。”
薛雯很肯定的說,“咱們得早點回京,就算熱死都得拼命趕路。”
“也行,反正族裏的事情已經安排好了,祖墳祭祀選了專門的人來操辦,祭田還是幾家共管,能分出去的儘量都分出去了,咱們的那一份我捐到了縣裏,算是爲縣學出一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