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或者說官眷們，都很要臉的，哪怕受了委屈也只會忍受，也許她們在某個時刻突然報復回來，但是當面是不會撕破臉皮的。
因此這種擼起袖子對罵的情形，方霞還真是第一次見。
“你娘真厲害！”
“那是，我娘在鄉下的時候比現在更兇，也就是環境變了，她又要顧忌我爹的臉面，纔像變了個人似的。”
薛雯一邊抄今天的女訓，一邊說，“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在京裏就做不得好人！”
“這話有些道理！”
方霞嗑着瓜子說，“剛剛樊御史在巷子口轉了一圈了，我估計明天就有彈劾你爹，或者李冉的劾章呈遞到御史臺了。”
“啪”
薛雯把筆拍在桌子上，怒道，“我倒要看看他怎麼說。”
“最好的情況是各打五十大板，最不好的情況是禁足，不過對瞿老夫人來說，禁足根本影響不到她什麼，可要是這麼罰了你娘，你們等於是輸了。”
方霞好心的提醒。
薛雯懂得，瞿大郎只是個檢討，而薛崇德可是正六品，兩個人的家眷受同樣的責罰，肯定是品級高的喫虧。
“這種貶損人的手段，宮裏經常用，外面卻是少見。”
方霞中肯的提了一句。
薛雯眉頭皺起來，她本來沒往宮裏想，可方霞這麼一說，她琢磨着還真是宮女和太監鬥氣時候愛使的小招術。
她不由的想起高公公來，那位被髮配去了皇陵，難道還不肯死心，要繼續報復自己？
一想到皇陵距離京城有百十里地，薛雯就搖搖頭否決了這個念頭。
高公公不奉詔不能離開皇陵一步，而瞿大郎跟自家結仇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他就派人時刻盯着自己，也做不到指使瞿老夫人來薛家門口哭訴。
不是高公公，還有誰能使喚得動瞿老夫人呢？
薛雯百思不得其解，她只能讓方霞多瞅着點瞿家，若是有什麼消息，要早點跟自己說。
方霞很樂意幹這事兒，天一黑，她就上房頂，幾步躥到瞿家院子裏等看戲。
別說，等了許久，還真有人來瞿家。
方霞努力睜大眼睛看那來人，居然是梁孺人身邊的婆子。
這真是太讓人意外了。
那婆子見到瞿老夫人，也不多話，只把一個袋子交給她說，“兩清了。”
瞿老夫人諂媚的笑道，“那我家大郎的事情？”
“我家老爺說了，等有機會就舉薦他去工部做個主事。”
婆子很不耐煩的離開。
瞿老夫人笑道，“能讓大郎往上一步，也不枉我賠上這張老臉。”
方霞暗暗咬着嘴脣，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
“什麼？沈大人許諾幫瞿大郎升任工部主事？”
薛雯怎麼也沒想到是沈學士指使瞿大郎來誣衊自己。
她失望的說，“真是無語，沈學士好壞不分，居然要偏袒瞿大郎。”
“誰讓你夫君彈劾人家夫人的，他現在只是一報還一報！”
方霞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說。
“你到底是哪邊的？不許胳膊肘子向外拐啊！”
“有什麼不一樣嗎？”
方霞很不解。
薛雯解釋說，“要是一開始他就偏袒瞿大郎，說明他早就處心積慮的想要算計我，若是後來才知道的，不過是順勢而爲，這樣倒不可怕。”
“哦，我明白了，你是在擔心大雪一開始要出府的事情，就是他安排的。”
方霞說出了薛雯的憂慮。
薛雯點點頭說，“沈學士心思深沉，不是瞿大郎這樣的人能比較的，他要是真的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那肯定還會有後手。”
“糟糕，八月十五！”
方霞突然一聲驚呼。
薛雯懵逼的看着她問，“中秋節怎麼了？”
“中秋節宮裏要頒賞，這是敏貴妃拿回鳳印的機會，若是這時節出點差錯……”
方霞不敢再說了。
“你擔心他們在我入宮領賞的時候發難？”
薛雯鬱悶的問。
方霞點點頭，“很有可能。”
按道理她的擔心不爲過，因爲御史上了摺子，薛崇德和李冉必然要停職回家教訓家眷，這期間得寫自辯，還得找人來證明自己沒做錯，一來一去，時間肯定要耽擱。
而八月十五是個很重要的節日，這一天領到賞賜的，聲望會增加，但是沒有領到賞賜的，聲望會下降。
沈學士知道一次扳不倒薛崇德，所以他打算慢慢消磨薛，李兩家的聲望，進而阻止他們升遷。
薛雯和方霞一起分析出來這麼一個結果，心情可想而知。
李冉來陪她喫晚飯的時候，她把自己的推測跟李冉說了。
“不止是聲望下降，脫離了中樞想再進來就難了。”
李冉冷笑道，“你以爲沒領到賞賜，就只是少喫幾塊月餅的事？沒這麼簡單！”
“這可是代表着你得不得聖心。”
李冉解釋道，“再不濟的官員都想要得到一塊宮裏賞下來的月餅，那是臉面！若是別人都有，而咱家沒有，那會被人家怎麼看待，你品，你細品！”
“那現在怎麼辦？真要等劾章送上去，這個中秋節，我家絕對收不到月餅。”
薛雯很現實的說。
李冉很困擾，“算了，我去找王公公參詳參詳！”
“你可不要讓他爲難！”
薛雯大聲提醒了一句。
“你放心啦，我又不是沒有分寸的人。”
李冉不滿的嘀咕着。
薛雯看着他走遠纔對方霞說，“你能不能幫我個忙？讓樊御史晚幾天再彈劾？”
“我試試吧，不一定能做得到，不過，我會盡力而爲。”
方霞答應了。
她聽過御史的牆角，說實話很枯燥。
御史一般都是很潔身自好的，在家裏也是一本正經，連帶着家眷們也有種死板的氣質，着實沒意思。
不過，習慣使然，方霞聽命慣了，沒人命令她做什麼，她反而覺得不自在。
樊御史家並不難找，只是他生活很簡樸，家裏也沒幾個下人。
方霞來到他家裏的時候，樊御史還真的在寫劾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