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睡在了空閒的病牀上,林春偉帶着林春達在外面長椅上歇腳。
林秋曼一直守在林父的病牀旁邊,而沈凌華雖然靠在麻袋上歇腳,不過也是一宿都沒閉眼。
視線一直落在林秋曼的側臉上,在月亮斑駁的光芒下,他看到林秋曼擦了無數次眼淚...
別說是林父了,就連林母都沒辦法接受去西望村住一段時間。林父的態度就更是強硬,聽到要帶他們去西望村,林父就乾脆閉上眼睛,不跟任何人交流。
他知道此時的林秋曼心裏很是無奈,一邊是她的父親,一邊是她親口保證要給他們最好教育的學生,她不能不進孝義,也不能不負責任。
後半夜,直到林秋曼扛不住疲憊,趴在林父身邊沉沉睡去,沈凌華才緩緩起身坐在了林父的病牀前。
“爹,我知道您現在肯定沒睡着,我想跟您聊聊。”沈凌華給林父揉着雙腿,用他平時根本沒有過的耐心,低聲道:“曼曼,是這次教育改革的發起人,她爲了能讓學生們有個好的學習環境,做了很多努力。
用她的實際行動,贏得了學區領導們的重視。現在是教育改革最關鍵的時期,曼曼想對那些孩子們負責,更想守在您身邊。”
剛剛林秋曼是用胳膊舉着腦袋的,突然趴在病牀上,林父即便是四肢不方便,沈凌華也看出來他有一個下意識的動作。
沈凌華這雙眼睛在黑暗中,追鷹耍兔,逮山雞,捉野鴨子...所有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都是能看出來的。
黑暗中,林父緩緩睜開眼睛,微微扭頭看了看沈凌華。他雖然四肢沒辦法動彈,可他的意識是清楚的...
剛剛他閨女一直在哭,雖然沒發出一點聲音,但是他作爲父親,對孩子的情緒很敏感...
還埋怨孩子嗎?從知道他娘從中作梗老來嚇唬林秋曼開始,林父有的只有自責。
他也知道女兒叛逆期跟他沒話說,他每每想起女兒把他當成靠山的時候,心裏就埋怨女兒的叛逆不懂事。
後來她要跟吳建勳去逃荒,他不管青紅皁白就是一頓罵。要是當時他能冷靜下來,關心關心孩子受了什麼委屈,哪裏還會有這些後來?
都怪他...現在他又成了癱子,要是跟着女兒去了西望村,那不是更扯女兒的後腿,讓她擡不起頭來嗎?
誰家逃荒,帶着爹孃姐妹的?所以他就算是死在家裏,也不能去給閨女添堵了。
沈凌華見林父睜開眼睛,就知道這件事情有的談,便繼續道:“鄉親們都很感謝曼曼,如果她因爲您的身體原因,半路退出教育改革,沒有人會來指責她。
但是我覺得她一定會指責她自己。在她心裏,是她把您氣成這個樣子的,她又半路扔下那些學生,我覺得她肯定會遺憾和爲難。
我見不得她這麼爲難,所以想讓您考慮考慮我們的提議。
要是您覺得住在我們家裏不自在,村子裏有空閒的院子,我們分開住?”
“您是想讓我把曼曼勸回去?”沈凌華蹙了蹙眉,無奈的笑了笑:“爹,我要是這個時候勸她別管您了,您信不信,我媳婦就得跑了。您這不是想讓我打光棍嗎?”
“不...”林父眯了眯眼,被沈凌華逗笑了,張了張嘴:“不...”
“你們都跟着我們回去,我有老丈人有媳婦,生活美滋滋的。
要是你們不跟着回去,我媳婦肯定留下,我一個人回去...那我不幹,我也不回去了。”沈凌華剛開始一本正經的您來您去,說着說着就露出原形了,也不裝深沉了,一邊開玩笑,一邊解釋着:“到時候我把我弟弟接過來,我們都住你們家裏算了。”
“鬧...”林父皺了皺眉,是在說沈凌華胡鬧。
“沒鬧。我既然跟曼曼結了婚,總不能分居兩地,她要是留在這裏,我也應該跟着過來不是?”
沈凌華嘿嘿笑着,一點也不再拘謹。
林父是在擔心給女兒拖後腿,影響他們的生活。沈凌華則是想盡可能的做到兩全其美,不讓林秋曼那麼糾結。
他們兩人都沒有絲毫的睏意,都在爲同一個人謀劃打算着。
林秋曼醒來時,沈凌華正在給林父喂鮮牛奶。
“醫生讓喝牛奶?”林秋曼揉了揉眼睛,驅散了睏意,擰眉問道。
“問過了,流食可以喫。要不然老輸液,身上沒力氣,更不好恢復了。”沈凌華點點頭,柔聲道:“娘去外面洗臉了,你要不然躺那邊休息會兒?”
“我沒事。”林秋曼搖搖頭:“我來吧。”
“我這不是喂的好好的嗎?”沈凌華擺擺手,用去掉針頭的針管緩慢的給林父喂牛奶。
林秋曼摸了摸放牛奶的飯缸,是溫熱的,便鬆了一口氣。
“我辦事,你放心,保準把咱爹養的白白胖胖的。”沈凌華揚脣笑了笑,此時的他已經原形畢露,一點都不在裝紳士了。
“曼曼,一會兒咱們幾個回趟家,讓凌華在醫院守着你爹吧。”
林母精神了不少,匆匆走進病房,不停的交代着:“劉隊長的心意我們領了,給他們送點糧食,給你舅舅送點糧食去。”
“好。”林秋曼滿頭霧水,不明白爲什麼母親非要在父親住院的時候,去表示謝意...
“春偉,你去悄悄板車還在沒,把麻袋拎上去。”
“娘,我們現在不出院,等爹的病情什麼時候穩定再說。”林秋曼這才聽明白這是要出院,她一臉堅決的搖搖頭。
“我得回家張羅張羅去,要不然等出院的時候手忙腳亂的,都顧不上了。”林母擺擺手,想到什麼,又交代着:“這樣吧,讓春偉和春達留下陪你爹,你跟凌華陪我回去見見家裏人。
要不然往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在見面,理應跟親人們見個面的。”
林母忙活的往麻袋裏放東西,嘴上不停的碎碎念着,生怕遺忘了哪個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