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衣服都乾巴了,褥子都是潮的。
你們怎麼照顧的?”
沈凌華一進門看到目光渙散的沈父臉上,明顯的髒東西,心裏就憋着一口氣。
他伸了伸手,替沈父噎了噎被角,才發現被子都是潮溼的,迎面一股子餿掉的味道。
“你都沒管過爹,還嫌我們管的不好?”孟霞也不願意往跟前湊,只是站在房間門口,強忍着不呼吸,跟沈凌華掰扯着。
“你們之所以嚷嚷着伺候爹,不是想拿着這件事來跟我要錢?
我是沒管過爹,你要是不找我要錢,那隨便你怎麼說。
你想從我手中拿錢,你就得把你分內的事情做好了,再來我面前賣乖。”
沈凌華的心裏自然是恨沈父的,恨他這麼多年的無作爲。恨他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才讓他跟康康像個野人兄弟一樣。
可聽到沈父身體不行的消息時,同樣即將要成爲父親的他,已經對那些往事釋懷了。
他有林秋曼這個妻子在,有即將出生的孩子,康康在念小學,京市學籍。
他也在念軍校,爲了夢想。
當初被沈父斷送的一切美好,如今又正在一步步上演,所以沈凌華不在記恨沈父。
雖然不記恨,但是不代表他會很孝順...
“你...既然話都說開了,那你就拿錢出來。我們倆人出錢給爹買壽衣白布,伺候了爹一個月,按照人頭分,你跟康康兩人至少得拿出一百塊錢來。”
孟霞一時語塞,沒想到沈凌華這麼直接。她本意也是要錢的,所以也就不客氣了。
“那就開始吧。”
“什麼?”孟霞一臉不解的看向沈凌華。
“準備熱水,給爹洗漱,屋子裏收拾乾淨。女人做不了的工作,男人來做,都別在那邊杵着了。”
沈凌華沒好氣的瞥了兩個木頭人哥哥一眼,便低頭看向沈父:“能聽到我說話嗎?”
孟霞扯着劉愛萍的胳膊往外走,兩人小聲嘀咕了一番,便老老實實去燒水準備給沈父洗漱了。
沈家其他家人覺得暫時幫不上什麼忙,就先回去等着了。
他們都知道沈父不過這一時半會兒的事了,之前是吊着一口氣,想等沈凌華回來。
如今沈凌華回來了,怕是堅持不下去了。
“凌華...”沈父很是喫力的念出沈凌華的名字,污濁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很久:“康康...”
“康康暈車,在家裏休息,晚一會兒過來看你。”
沈凌華轉過頭去,拿起棉布沾了點水,替沈父打溼雙脣。
“我,對不住你們...”
沈父本以爲康康不會原諒他的,所以在聽到康康就在隔壁時,污濁眼眶裏的熱淚直接就涌了出來。
他活了一輩子,糊塗了一輩子。臨死前的這一個月纔想明白,康康月子裏死了娘,他死了媳婦,最可憐的是康康。
他卻把這一切都怪到了康康頭上,這十年來,從未對那孩子露出笑模樣...
沈凌華站起身開窗通風,將牀旁邊的污穢物整理了一番,又拿了一牀乾淨的被子蓋在沈父身上。
即便要跟這世間告別,也不能就這樣將就。
“我就更不用說了,我比教官還厲害。我媳婦一邊在京市大學唸書,一邊幫着出版社寫書,我們都好着呢。”
沈凌華一邊收拾這些東西,一邊跟沈父唸叨着。他想讓沈父知道如今他們每個人都過得很好,早已經從仇恨中走出來。
也希望沈父在這人世間最後停留的時刻,不在被自責包圍。
“我媳婦懷孕了,我岳母搬到京市去住,方便我不在的時候,照顧我媳婦。”
“...”沈父聞聲再次留下一行滾燙的熱淚。
“我岳丈暫時住在家裏接送我小舅子,過段時間就都搬到京市去住了。”
沈凌華也不是再向沈父炫耀,更不是想讓沈父知道他岳父岳母就如同他的親生父母。
而是想讓沈父知道,林父目前已經恢復的像個正常人,所有人的生活都在正規中。
沒有人繼續活在仇恨和埋怨中,更是希望他能放下對自己的自責,了無牽掛的離開這人世間。
“...”沈父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看向門口的方向,不過他最終沒有看到康康的身影,便撒手人寰了。
“爹...”沈凌華伸手探了探沈父的鼻息,觸摸到他的手掌時,已經冰涼了。
“爹呀...”沈令廣和沈令輝端着一盆熱水往裏走,看到沈凌華紅着眼眶,便扯着嗓子就要哭喊。
“閉嘴。”沈凌華瞪了兩人一眼:“先來給爹洗漱,總不能鄉親們來弔唁的時候,看到爹這個樣子。”
沈父年輕時,也算是村子裏的有名的人物。他的長相個子擺在這裏,所以不管是令廣的娘,還是沈凌華的娘長相都不錯。
因爲沈父長相好,所以兩任媳婦也都很是好看。
一輩子硬氣,沈凌華又怎麼能讓他帶着滿身污漬,被鄉親們議論紛紛呢。
當下,三兄弟聯手替沈父清洗了身體,換了體面的衣服,將他身下的被褥都換了一套。
屋子裏的異味,污漬,也都整理乾淨,才叫來了沈家同家人。
隨着沈家三兄弟的哭喊,聞聲趕來的鄉親們都來幫忙。
“我過去看看。”林秋曼聽着隔壁有哭喊聲,便知道沈父已經不在了。
“曼曼,不能去。”古母抹了一把眼淚,匆匆進了門:“我剛從老沈家過來,你懷着孕,不能送殯,對孩子不好。
凌華也不讓你過去,你就上牀休息吧,就說你在家裏哭的動了胎氣,反正你不能去。”
村子裏是有這樣的說法,孕婦不能參加葬禮,會導致流產。
林秋曼知道這些根本是無稽之談,不讓孕婦參加葬禮,是擔心孕婦情緒太過激動,從而導致流產。
但是她並不會因爲沈父的去世,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嬸子,我不往北屋去。我這個時候不過去,不是正好給了孟霞說閒話的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