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比預定回國的時間,又拖一週。
行李箱裏,有林翕的骨灰,他得帶回去,交給她。
漫長的飛行,對傅淮深來說是絕對的折磨。
陳沖接到傅淮深後,跟他說了一些林淺淺最近的近況。
不知情的林淺淺急瘋了,她幾乎每天都會打一個電話給他,問一些傅淮深的情況,順帶着問一下林翕的治療情況。
每次回覆這些,陳沖都覺得是煎熬。
既不能實話實說,又不能一直報平安。
“她身體還好吧?”傅淮深扶着額頭,聲音輕淺。
“太太的身體挺好的,就是避免不了焦慮。”
“嗯。”
傅淮深沒再問下去。
車子行駛的很快,車內寂靜無聲。
而在傅宅等着傅淮深歸來的女人,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看向牆邊的落地鍾。
“太太,您彆着急了,一會兒傅總就回來了。”孫阿姨輕輕的勸着。
林淺淺已經好久聯繫不上傅淮深,也不知道林翕的情況,她怎麼不能着急。
“我現在就是擔心林翕,陳沖也不告訴我,到底是什麼情況,都快急死人了。”
“陳助理也沒跟傅總一起去國外,他自然是不知道那邊的情況,您先坐下來,喝杯咖啡。”
孫阿姨把衝好的咖啡遞到林淺淺的手邊。
林淺淺現在根本沒有心情喝咖啡,她焦急的望着大門口的位置,希望下秒,傅淮深的車子就開進來。
孫阿姨搖了搖頭,下去做事去了。
烏雲遮住了原本明朗的太陽,林淺淺擡頭望了望天。
緊接着有雨滴落到她的臉上……
下雨了。
在她轉身要往屋裏走時,傅宅的墨色雕花大門緩緩打開,傅淮深的車子開了進來。
她駐在原地,看着車子停好,看着陳沖把行李拿下車,看着傅淮深彎身下車……
遠遠的,兩人的眸光碰住。
林淺淺的心跟着緊了一扣。
林翕呢?
傅淮深越走越近,林淺淺的疑問也越來越深。
兩人沒有久別相逢的擁抱,沒有互斥衷腸的想念,他知道她想問什麼,她好像也知道他要告訴她什麼。
最後,傅淮深還是輕輕的抱住了她,“還好嗎?”
林淺淺在他懷裏點了點頭,“我很好。”
在飛機上,傅淮深想了許多,甚至他把見到林淺淺第一面,該怎麼告訴她林翕的事情,他都想好了。
可是見到了她,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看得見她眼裏的期待和失望,他看得見她想要的解釋。
只是他該怎麼跟她講呢?
“淮深,林翕呢?他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他的手術做的怎麼樣?醫生怎麼說?他是不是還在國外養病?”她仰着小臉問,眸底都是等待他回答的光芒。
他深吸了一口氣,握起她的小手,往裏走,“下雨了,我們進屋,慢慢說。”
雨下的很急。
雨滴被風吹的亂七八糟,打在三層的中空玻璃上,張牙舞爪。
傅淮深把行李箱打開,從裏面拿出一個甕,輕輕的放到了林淺淺的面前。
“這裏面是林翕。”男人滿腹愧疚。
“這裏面是林翕?”林淺淺搖着頭,她不相信,“你告訴我,這裏面是林翕?他死了?傅淮深,你說林翕死了?”
傅淮深點了下頭,“對不起。”
“對不起?”林淺淺發瘋般的抓着傅淮深的衣服,情緒不能自控,她根本就不相信這件事情是真的,“我好好一個大活人交到你手上,你還我一捧骨灰?你是騙我的是不是?你在跟我開玩笑的對不對?”
“老婆,對不起。”
“不是的,傅淮深,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不是這樣的,他還在國外的是不是?他沒死的對不對?”
林淺淺不相信,她搖着頭,拒絕接受這個事實。
看她這副模樣,傅淮深也很自責和心痛,可他此時除了說對不起,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他的歉疚,“他……真的走了。”
“走了?他……真的走了?”林淺淺尤如被抽掉了靈魂一般的,後退了兩步,淚如雨下,“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啊,爲什麼呀,你治不好他,可以把他帶回來,但爲什麼要把他治死?爲什麼?”
她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我……”男人垂下了腦袋。
他希望林淺淺可以打他可以罵他,或許就不會這麼痛苦。
女人看着桌子上的骨灰甕,輕輕的抱進了懷裏。
沉默,漫無邊際。
在他動脣要說話的時候,女人緩緩淡淡的聲音響起,“林翕是死在了手術臺上嗎?”
“不是。”
林淺淺有些意外,瞳孔也跟着緊縮了一下,“那他怎麼死的?他走的時候,明明就好好的,醫生說了,他的病不會那麼快要他命的。”
“他是……出了車禍。”傅淮深把腦袋垂的更低,“對不起,是我沒看好他。”
如果說,林翕因爲病,救而無效,林淺淺可能會說服自己原諒傅淮深。
可是聽到他是出車禍離開的人世,林淺淺再也繃不住了。
她揚手就摑了傅淮深一個巴掌,這是巴掌帶着憤怒,帶着她積壓的情緒,又重又狠。
“你明知道他有自閉症,爲什麼不看好他?爲什麼要讓他出意外?爲什麼?”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我不要聽對不起,傅淮深,你是不是覺得林翕是個累贅,所以你覺得他的生死都無所謂是不是?”
林淺淺瞪着眼前的男人,像看個仇人。
男人怔住,眉心微蹙了一下:“你怎麼會這麼想?如果我當他是累贅,爲什麼要飄洋過海的去爲他治病?他的意外離世,我也很難過,我也很痛苦,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不求她能原諒,但他不希望她曲解。
“你就是故意的,你帶他去國外治病,就是想讓他死的,你就是個混蛋,混蛋。”
林淺淺有些失去了理智。
她的這些刀子話,大概清醒以後自己都不會記得,這裏面除了指責,是她對這件事情不能接受的一種推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