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剛出口，周圓圓就止住了，或許連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她停頓了片刻，似乎是終於做出了某種決定，乾笑着轉了話鋒：“你們肯定是在回來的路上碰見的唄，這有什麼好問的，再說你們那麼多年的朋友了，見個面喫個飯什麼的不是很正常嘛。”
江元看着周圓圓眼底一閃而過的苦澀，用力點了一下頭，發自內心地讚賞道：“你可真是個賢內助，連理由都幫我想好了。”
周圓圓側過頭，避開江元的目光沒有說話，但狀態很明顯是不開心的。
江元看了一眼右上方的樓層顯示，短暫地沉默過後主動開了口：“嗯，我和胡潔的確是回來的路上碰見的，倆人都沒喫東西，就在北街那家麪館一起吃了碗麪，沒想到好巧不巧，一擡頭就看到了對面有人打架，我和她就……後來的你應該也知道了。”
周圓圓沒有想到江元會這麼坦白，無奈之際又很欣慰。
周夢不是個會撒謊的人，但每每沒有遵守和她的約定，回家都會跟她撒一點一聽就很假的小謊，今天這樣配合還是頭一回。
江元當然也知道周夢的那點小缺點，可爲了不弄巧成拙，她還是不那麼聰明地選擇了坦白從寬。
周夢和周圓圓在一起那麼些年，彼此是非常瞭解的，以前她們怎麼相處江元自覺管不着，但她暫替的這段時間，除了人設她更看重辛樂。
辛樂現在很忙，揹着她做了很多事，她知道自己是被排除在外的，心裏也相當不爽，但身爲一個合格的搭檔，她還是要儘可能地爲她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何況，某種程度上，她也算是爲了周夢的婚姻和家庭。
畢竟在感情中，誠實是最重要的。
電梯門打開，兩人對視一眼，誰都沒有出去。
片刻後，敞開的電梯門又在她們的注視下緩緩關閉。
江元知道周圓圓還有話想說，深呼吸後主動側身面向了周圓圓站定，那神情和狀態活像個即將被老師叫家長的、犯了錯的學生。
她緊張又害怕地等待着周圓圓開口。
而周圓圓此時就是那個冷着臉沉默着，卻又讓人無比緊張和恐懼的絕情班主任。
哦不，周圓圓的表情看上去並不絕情，只是對比剛纔在樓下擁抱時要顯得陌生許多。
陌生……爲什麼呢？
周圓圓低頭看了眼周夢面對着自己的腳尖，視線之內，那雙腳的腳尖距離和她記憶中有着細微的不同，她猶豫了一會兒，搖搖頭，終於還是沒能把心中想問的問題說出來。
“怎麼了？”江元直覺周圓圓是有話要說的，然而左等右等還是什麼都沒等到。
周圓圓搖搖頭，微笑着伸出手按了江元身前的按鈕，在江元疑惑的目光中走出電梯，開門回家。
“圓圓。”江元忐忑地跟在後面，看出周圓圓轉身就要往臥室走，連忙出聲叫住了她。
周圓圓回頭：“嗯？你說。”
江元看着燈光下週圓圓那張略顯疲憊的面容，低聲道歉：“對不起。”
“什麼？”周圓圓顯然沒有想到周夢叫住自己是爲了說這三個字。
江元說：“不久前剛答應你的事情，我就又這樣了……對不起。”
江元怔住，愣在原地和她對視了一會兒，乾笑着擺擺手，低聲道：“那我去洗漱了，你趕緊去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晚安。”
“晚安。周夢。”周圓圓應聲點頭，動作頓了片刻，轉身回了臥室。
主臥室牀上的祖孫倆已經睡着了。
浴室裏，江元站在淋浴頭下仰着臉沖洗，雙手在頭頂抓出大把的泡沫。
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自己站在周圓圓跟前好像跟沒穿衣服一樣，特別是剛剛在電梯裏的那一小會兒。
明明她們就沒有面對面地看着對方，她卻感覺周圓圓好像把她看穿了，已經知道了周夢被李代桃僵一樣。
難道這就是靈魂伴侶的厲害之處？
明明殼子都沒換過，就能察覺到靈魂已經不對號了？
能嗎？
不能吧……
江元越想越沒底，打開系統面板，開始查看本世界裏她和辛樂的實時任務值。
她的任務數據值顯示已完成百分之五十，辛樂的那裏比她要高出十個百分點，明明昨天看的時候辛樂的進度還是比她要慢的。
看來，她今晚一定是做了什麼大事，說不好現在她的手裏已經掌握了可以對付姜家的關鍵性的東西。
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她自覺也不差的呀，怎麼不知不覺就趕不上了呢……
江元沖掉身上的泡沫，又幹淋了好一會兒。
書房的空調在她出來前就已經打開了，想來應該是周圓圓做的。
江元頂着幹發帽坐到涼颼颼的電腦桌前，回頭看了一眼書房的門板，又起身把那個沒有完全溼透的揹包掛到了正對着空調出風口的地方。
等她再回到電腦桌前時，右下角的圖標終於閃了兩下。
江元點開頭像，會話窗口裏顯示着辛樂剛發過來的微信消息。
“女孩醒了，她說很感激你，如果可以的話明天她想親自謝謝你。”
“我把你的微信推給她了。”
江元靠在電腦椅的椅背上，沉默地看着那兩條微信，顯示屏的右下角緊跟着閃爍起添加好友的申請提示。
她仰頭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被動地體會着胸口裏來自周夢本人的酸澀和憤怒。
如果是周夢的話，她一定很想親口問問那個女孩爲什麼不願意站出來說句話吧。
可是現在和當初完全不一樣了……
故事的走像變了，結局也變了。
現在那個女孩也和當初做出了不一樣的反應，就算眼下不是江元，而是周夢本人，也一樣失去了可以質問她的理由。
所以，不接受她的謝意，又能怎辦呢？
江元搖搖頭，同意了那條閃個不停的添加申請。
女孩的動作很快，好似一直在等着被同意似的，還不等江元想出一條適合回給辛樂的內容，會話窗口就已經被刷滿了。
江元看着那一條條不勝感激的致謝詞，嘴角不禁抽了抽，她想如果這些話可以早些說出來，周夢大概也不用請她來走這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