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躺在牀上輾轉反側，越想越睡不着。
按照辛樂今晚上門告別來爲胡潔鋪設後路來看，她們今夜就已經可以離開了，可越是想到要離開，她就越是煩躁。
臨交卷了，答卷人突然這麼慌……這是擺明了知道自己還有題沒答完呀。
可是到底是哪裏還沒答呢……
江元想了又想，噌的一下卷着被子從牀上坐了起來。
她終於想明白自己爲什麼會那麼悶了——她三天前才捱了四巴掌呢！
四巴掌啊，把她打成豬頭的四巴掌啊！
這筆帳還沒算呢！
書房的牀頭燈發出暖白色的光，江元迅速下牀換了身運動服，拿着手機出門找債主去。
……
等她趕到林文秀的別墅時，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說來奇怪，今天的別墅裏一個站崗的都沒有，連院子裏常亮的夜燈都熄了，樓上的房間也是，全部都黑漆漆的，乍一看跟鬼宅似的。
這和三天前，幾步一個保鏢的嚴防死守那是天差地別，江元可不相信這只是時間的問題。
一路走來，其他的別墅雖然也黑着，可院子裏都是亮堂着呢。
……這裏肯定是出了什麼事的。
看來，林文秀和姜清這些天的日子都不太好過。
江元暢通無阻地在別墅裏轉了一圈，最後才摸到上次她和辛樂一起逃出去的那間地下室。
地下室的房門上了鎖，江元看着門板下面的縫隙透出來的光，心中百轉千回。
她猜測那早就讓姜懷不快的母女倆十之五六被鎖在了裏面。
想到這種可能性，江元的掌心匯聚出一小塊數據漩渦。黑暗中，那極淡的數據藍光輕輕覆上加密的電子門鎖，隨着咔噠一聲，她擰開地下室的門把手，做賊一般小心地伸着腦袋往裏看了一眼。
“……”
這一眼差點把她嚇得原地挺過去。
“你怎麼來了？”警惕地藏在門後的辛樂，蹙眉說話的樣子要多無情有多無情。
“你不也來了。”江元小聲吐槽，閃身進去的同時瞥了一眼辛樂的右手，暗自慶幸自己剛剛沒有打開門就傻不愣登地擠進去，否則現在肯定已經被辛樂給一手刀劈暈了。
不過想想也是，她都能被那幾巴掌氣得輾轉反側，辛樂這個嫉惡如仇，□□戶又怎麼可能就這麼忍了。
就算是衝上門來把人吊在房樑上打都是可以理解的。
當然，普天之下，放眼全系統也就江元能這麼理解辛樂了。
江元在辛樂的注視下尷尬地走進了地下室。
室內的吊燈和牆壁上的壁燈都亮着，二十來平的房間裏亮如白晝，和那天江元所見有所不同的是，原本空蕩蕩的地方此時都堆滿了紙箱。
而她要找的那兩位債主此時正相擁着瑟縮在角落裏，額頭沁滿了汗珠，面頰上也有着淡淡的於痕。
事實上，她們所在的空間並不熱，甚至還有點陰潮，再明亮的燈光都無法掩蓋的陰冷。
能在這種環境下還流那麼多的汗，看樣子她們的出現的確是把那母女倆給嚇壞了。
至於那些印痕……江元眯了眯眼睛，心想這大概就是那位他還見過的姜先生的手筆了。
說起這位姜懷姜先生，江元都不得不伸出大拇指贊上一句：“狠人”。
在她和辛樂被林文秀給綁走的那天下午，辛樂爆出了林文秀恐嚇並讓人虐打她們的視頻。
上傳的賬號和發佈姜清家暴的監控視頻是同一個，可偏偏只有第二個視頻被強制封鎖下架了。
這是誰的手筆，不言而喻，可既然有這個能力爲什麼不直接一起封鎖呢？
……江元無聊時叼着棒棒糖也琢磨了一會兒，結果她得出兩種可能，一種是客觀難度太大，姜懷做不到；另一種是他能做到，但他不想。
不過無論是哪種，江元都感覺到了姜懷對姜清這個女兒是毫不在意，甚至可有可無的。
至少，對林文秀他還選擇了保。
但說到底，姜懷對林文秀的所作所爲也不是出於愛意和袒護，只不過是怕她影響到自身的利益，擔心會被她拖下水而已。
現在林文秀的尾巴被人抓到了，姜懷也不可能一直護着她。
那眼下……這對母女顯然已經成爲姜懷的棄子。
棄子，妻子，孩子。
竟然就這樣被他當作無用的東西，鎖進了已經清空了的別墅地下室，給了生活物資又能怎樣？還不是一樣盼着她們早點死去……
整個別墅空空如也，連負責打掃和維護院落的人都送走了，保鏢什麼的更是鬼影都沒留下一個。
這種開了大門的軟禁方式，很難不讓人多想，他是不是想給小五太太機會，借女人的手除掉她們啊。
縮在角落軟墊上的母女兩人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現在屋子裏的周夢和胡潔，林文秀到底見多識過，比姜清多活了二十多年，經驗就是豐富，嗷的一聲就開始叫人。
江元和辛樂背抵着牆，冷眼看着她們尖聲怒號。
最後竟然是姜清最先受不了伸手捂住了林文秀的嘴，制止了她的午夜嚎叫。
林文秀一巴掌拍掉女兒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怒道：“幹什麼，我們娘倆落到現在這般田地不就是因爲她們？現在她們找上門來了，我叫人你都攔着，你想幹什麼？等着被她們殺？”
姜清看着發紅的手背，眼神複雜地看了林文秀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心想我的媽呀！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清醒過來，以姜懷的心性，他能放多少人在外面守着你？你看她倆都這麼堂而皇之地進來了，說明外面就是沒人啊，你喊破喉嚨也沒用的！
江元看着對自己的母親露出鄙夷之色的姜清，嫌棄地扁了扁嘴：“我不殺你們，我就是來還個東西。”
“什麼東西？”姜清警惕地擡眼望向這個和她只有過幾面之緣的周夢。
她不記得自己在那爲數不多的碰面中有給過周夢什麼東西，倒是她身邊的林文秀的臉色在眨眼間變得異常難看。
江元揚起下巴朝着林文秀指了指：“還她。”
姜清：“？？？”
林文秀抓着女兒的肩膀，不斷後縮，後背都貼上牆壁了還在不死心地挪動着。
江元輕嘆一聲：“這是幹什麼，那天你下令的時候明明就很颯啊。”
“你別過來！”林文秀尖叫着，連帶着手指都開始用力，“別過來！”
姜清的肩膀被捏得發疼，忍不住倒吸涼氣，心中也越加煩躁起來。再擡眼看向站着的周夢和胡潔時，雙眼微眯，腦海中登時飄過先前她從未想到過的某種可能。
“等等，你們是不是……”
江元的眼睛乾澀得厲害，只顧着用手背揉眼睛了，連姜清要說什麼都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咚的一聲。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看着不知何時已經站到她跟前的辛樂，和後背撞到牆上的姜清，剛想問怎麼了，就看到三雙眼睛全都看向了自己。
“要還東西就快點，排隊呢。”辛樂的聲音忍忍透出一股不耐煩來。
江元聞言哦了一聲，放棄心底剛升起的好奇心，一步一步朝着牆角的林文秀走了過去。
片刻後，她右手連帶着腕部用力，猛地把人從牆根拽了出來，緊跟着啪啪四聲脆響……
林文秀捂着臉跌在一邊，看得貼在牆上的姜清目瞪口呆。
江元的掌心因爲用力過猛，麻痛得她直吸涼氣：“……嘶，雖然我覺得這比不上那天的一半，但我這個人恩怨分明，還了就是還了……”
“你幹什麼！你瘋了你！”姜清看了被扇得嘴角流血的劉文秀一眼，倚着牆站起來就要往江元的身上撲。
江元后退一步，腳還沒來得及擡起來就看着那還沒近身的人就又一次倒飛回去，撞在牆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
“……”
辛樂的長腿放下，看着倒在軟墊上還沒起身的林文秀，冷聲道：“到我了。”
林文秀：“！！！”
姜清：“……”
“謝謝。”江元微笑致謝，看了一眼已經徹底失去戰鬥力的母女，懂事地和辛樂打招呼，“那我就先走了。”
辛樂似乎沒想到江元會這麼說，回頭看她：“不一起？”
江元啊了一聲，反應了足足三秒才明白過來辛樂是讓自己等她，忙點頭：“好，一起。”
辛樂的動作比江元可就快多了，神奇的是，她的力氣也是肉眼可見的大。
因爲在她甩完巴掌以後，江元看到了劉文秀居然趴到軟墊邊吐出一顆牙來。
那一瞬間，江元和姜清的表情居然神同步了。
不過，下一瞬間，江元就被辛樂拉着胳膊離開了地下室。
院落裏，原本站着保鏢的地方此時空空如也，站在大門處回頭看上一眼，沒有一間屋子亮着燈。
看着黑漆漆的窗戶，江元可惜地搖了搖頭。
“人間最不缺的就是可憐人。”辛樂呵了一聲，鬆開江元的手先走一步。
江元回過頭望着辛樂的背影，招了招手，嘴硬道：“不是，我就是感慨一下，沒有別的意思。”
夜色中，辛樂的腳步頓了一下，涼絲絲的聲音隨着夜風飄進江元的耳朵裏：“回去準備準備，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