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安平伯虎軀一震,定定看着門板被拍得啪啪作響,一雙渾濁的眸子閃動着,彷彿鬼門關即將在他面前打開,門後站着的一定是他那個遠走他鄉的嫡兄。

    說起他的嫡兄,有人說他去了邊關參軍,有人說他去了西域經商,還有人說他死在了漠北的胡楊林裏。反正這個人已經遠離了京城,連爹去世時他都沒有回來,現在就更加不會回來了,更加不會出現江南,出現在青州。

    可安平伯冥冥中卻有感應,一定是他來了,就算是他的人回不來,他的魂魄也會回來,來索自己的命了。

    門打開了,一個老者慢慢探出頭來,目光在人羣中掃視了一圈,最後定在了安平伯身上,那人臉上帶着驚恐,在這一瞬間忽然像看到了希望一樣,慢慢綻開了笑臉。

    安平伯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他擡手扇了笑臉人一巴掌,“狗才,你作死啊,這樣敲門!”

    老者捂着臉,委屈道:“伯爺,老奴是來報信的,大公子回來了……”

    “什麼大公子,咱們伯府裏什麼時候有大公子了?”安平伯見了來人,一顆心落到了實處,慢慢安定了下來。

    他只有一個兒子,哪有什麼大公子!哪有什麼大公子……

    黃昏的陽光忽然燦爛了起來,洋洋灑灑的落在門邊,從門外走來一人,身形高大的連日頭都遮住了。

    安平伯再次定住了,哪有什麼……大公子……

    那人披着一身暮色,星目劍眉,肩闊背直,金甲在身,赤紅的披風在身後飄展。

    這是何等的天人之姿!

    安平伯哆嗦着,口舌發僵,要不是有人扶着,怕是早就栽倒在地了。

    “好久不見了,二弟!”

    那人將腰間寶劍拍在桌上,大刀闊斧的坐下道:“想是二弟日夜思念爲兄,如今一見過於激動了,無妨,爲兄這些年也忘不了二弟當年的恩惠啊!”

    杏花樓裏裏外外都被重兵包圍了。守在外邊的喫瓜羣衆也不敢作聲了,沒想到今日的好戲一環接一環。

    湯青青捧着心口:“好有氣魄!”

    江碧瑤雙手合十:“好有氣質!”

    木槿總結:“好帥!”

    吳安舟:“……”

    “你我兄弟知根知底,早就是你死我活,我沒想到你會活着回來。”安平伯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舌頭,“你要殺要剮就給我個痛快!”

    那人朗聲大笑道:“一刀砍了你,你是痛快了,我可不痛快。我從死人堆裏爬出來,可不是爲了給你個痛快的。”

    “你想怎麼樣?”

    “你當年爲了伯爵之位陷害於我,敗壞我的名聲,將我如喪家之犬趕出京城。我當時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如今二十年過去了,我已不是當年的我,你卻還是當年的你。”

    那人咂咂嘴道:“安平伯的爵位是父親在戰場上用軍功拼回來的,你若還想要,也去戰場上自己掙吧!”

    門外來了兩個重兵,推開了安平伯世子,掐着安平伯的脖子就拎了出去。

    世子扒拉着重兵的手臂道:“你們做什麼?我父親可是安平伯,趕快放開……”

    “世子也想去戰場上掙軍功嗎?好啊,都說虎父無犬子,你們父子同行,想必能開創一片新天地,去吧……”

    那人笑得和藹,彷彿是一個親切的長輩在對晚輩諄諄教導。

    “我不去,我不去……”世子立刻放開了手,恨不得重兵趕快把他爹帶走,“跟我沒關係,跟我沒關係……”

    安平伯痛心疾首道:“逆子,我可是你爹啊!”

    世子連忙撇清道:“當年陷害大伯的事可是爹你一個人乾的,跟我沒關係。”

    “你還說你不知道,我怎麼生了你這個逆子啊,我做這些都是爲了誰啊?我還不是爲了你嗎?”

    “既然是爲了我,那爹你就一個去吧,你就我一個兒子,總不想看着我死吧,咱們家的香火不能斷啊!”

    那人高聲笑道:“果然父慈子孝,二弟生出的好兒子,我很歡喜。”

    湯青青怒目而視:“無恥小人!”

    江碧瑤橫眉冷對:“狼心狗肺!”

    木槿總結:“你們說的都對!”

    吳安舟:“……”

    江知青對那人拱手行禮後,又對門外高聲道:“湯兄,你都聽到了,請進來吧!”

    湯青青心一驚,忙將目光轉過去。

    暮色中,一身白衣的湯成款款而來,眉宇間帶着文人特有的一股哀愁。

    “我早提醒過湯兄,安平伯其人不可交,安平伯世子也非君子,不可託付。如今湯兄可信了?”

    湯成俯身與江知青見禮,又向那人拜道:“安國將軍,草民湯成惶恐!”

    “爹爹……”湯青青迎上前去,攙扶着爹爹,雙眸含着熱淚。

    湯成握着女兒的手道:“青青,爹對不住你。”

    安國將軍道:“湯大人這個教訓可不小,差點將愛女所託非人,好在有本將軍力挽狂瀾,纔不至釀成禍事。”

    湯成苦笑道:“多虧了將軍。”

    安國將軍揮手道:“此處事宜都已處置完畢,本將軍這就回京向陛下覆命去了,湯大人,咱們京城再見了!”

    縮在一旁的安平伯世子見安國將軍走了,確定安全後,又悄悄溜到湯青青身邊道:“青青,我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湯青青狠狠地瞪着他,“你做夢!”

    “青青,咱們這些多年的感情,你真的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世子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愁容一掃,眼眸中透出一抹得意來,“更何況,你的面容已毀,再難尋到其他好人家,我不嫌棄你,你我再續前緣可好!”

    “呸,我的容貌是毀在你手,你有何面目說這樣的話?”

    木槿一針見血道:“他愛慕你的容顏,卻不能和你在一起,就毀了你的容貌,讓別人也得不到,這樣的行爲叫做得不到就毀掉。”

    湯青青不敢置信的看着安平伯世子,“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

    安平伯世子胸有成竹道:“我這樣做都是因爲心裏有你啊,青青,我的心裏只有你啊!”

    湯青青氣得心口發疼,恨不得抓花了他無恥的臉。

    “畜生,住口,除非我死了,今生今世你休想再靠近我女兒一步……”

    隨着一聲大喝,湯成扛起牆角大花瓶,兜頭砸向安平伯世子,安平伯世子始料不及,被砸倒在地,額頭被砸出個口子,血次呼啦啦的往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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