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惠孕期之中吃了些苦頭,心中又有鬱結,人消瘦了許多,更顯得腹大如鬥,她冷眼看着徐嬤嬤道:“嬤嬤不害我就罷了,還指望嬤嬤幫我嗎?”
徐嬤嬤不悲不喜道:“我受命陪伴娘子身邊,保娘子無憂,娘子捨不得孩子,侯府絕不勉強,屆時娘子平安產子後,我也該回侯府覆命去了。”
“嬤嬤待不住了,想回京城,把我們娘倆丟在這窮鄉僻壤喫苦受罪,”盛惠氣紅了眼,“我肚子裏可是侯爺的長子啊!”
徐嬤嬤道:“那便讓我把孩子一起帶回京城去。”
盛惠怒急拍牀,“想把我撇下,做夢……”
徐嬤嬤起身道:“既然娘子主意已定,那我就告辭了,祝娘子一切安好,後會無期!”
徐嬤嬤走後,盛惠撲倒在牀邊痛哭,真的沒有指望了嗎?侯爺好狠的心啊,連自己的孩子都捨得拋棄,她一天天的等,一天天的盼,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了……
“小惠,小惠……”
窗邊淅淅索索傳來幾聲呼喊,盛惠擡起頭來,淚眼婆娑。
“爹來了,小惠,快拿些銀子給我,我已經兩天沒喫飯了!”
盛惠嫌棄地想趕他走,轉念一想,也許這個破爛爹能幫上忙也說不定。
她推開窗道:“你等着,我去拿錢。”
梅聰爾忙點頭,一連說了幾個好。
盛惠自己有些體己錢,但她捨不得用,平時喫穿用度都是趙秀蘭打理。趙秀蘭的錢都是木槿給的,放在一個小木匣裏,趙秀蘭也沒避着她。
她到趙秀蘭房間,翻出小木匣,先拿出一吊錢,後來想想又拿了十幾兩碎銀子。
“我可以給你錢,但你要幫我做一件事!”
梅聰爾一口答應。
盛惠道:“徐嬤嬤要回京城,你跟着她到京城去找侯爺,你告訴他,我和孩子都在等他。”
梅聰爾一聽,有些不樂意,京城多遠啊,他從來沒去過,光靠他兩條腿得走到什麼時候,而且侯府的大門朝哪邊開他都不知道,怎麼去找侯爺!
“小惠啊,不是爹說你,你那個什麼侯爺根本就靠不住,不如把孩子給他們,有了錢到哪裏找不到好男人呢!”
盛惠聽不得這話,啐了一口,就要關窗。
梅聰爾伸手攔道:“好好好,我去還不行嗎?快把錢給我……”
得了銀錢,梅聰爾也守信的去徐嬤嬤住處轉了轉,轉眼就被護衛抓住了。
徐嬤嬤認出他來,問道:“這不是娘子家翁嗎?有何貴幹啊?”
梅聰爾眼珠一轉道:“嬤嬤這就要走了?”
徐嬤嬤也不避他,“娘子捨不得孩子,我也沒必要在這乾等,等確認娘子母子平安,我自然得回京城覆命去。”
梅聰爾道:“嬤嬤就這樣走了,我女兒爲侯府生孩子,侯府就沒有表示嗎?”
徐嬤嬤樂了,“咱們有言在先,若是娘子願意將孩子給我帶回京城,侯府會給娘子一筆錢,讓娘子今生衣食無憂,若是娘子執意要留下孩子,那就自求多福了。”
徐嬤嬤道:“你能做了娘子的主?”
梅聰爾道:“我是他爹,自然能做主。”
徐嬤嬤搖搖頭,“你不行!除非是娘子願意。”
梅聰爾忙道:“自然是小惠同意的,她一個女子拿什麼養孩子,她馬上就要臨盆了,苦日子還在後面呢,我可是好說歹說,她才同意的。”
徐嬤嬤道:“那自然是皆大歡喜。”
話說當日下午,盛惠迷糊之間從牀上掉下來動了胎氣,眼看就要提前發動了。
趙秀蘭找來產婆接生,從傍晚一直到深夜,孩子才呱呱墜地。
“是個男孩,長得真壯實啊!”
盛惠只聽到這句話就暈了過去。
趙秀蘭將產房收拾了,又將熟睡的孩子放在盛惠身邊就去燉雞湯。
等到雞湯燉好,轉身回房,卻發現孩子不見了。
叮噹一聲,雞湯灑了一地,趙秀蘭看窗戶大開,追到窗前一看,一個熟悉的背影正小跑着遠去。
趙秀蘭大叫一聲,“殺千萬的梅聰爾,快把孩子放下!”
盛惠驚醒道:“我的孩子呢?”
趙秀蘭奪門而出,拼着渾身的力氣追了上去。
夜色漸深,趙秀蘭感覺眼前有些模糊,渾身的血好像凍到凝結起來,她想起生木槿的那個夜裏,她也是這樣追了出來,漫天的雪花打在眼前,她的女兒被扔在了雪地上,凍得渾身通紅,一開始還能哭出聲音,再後來就沒聲了。
她的女兒原本好端端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衝着她笑,結果一場高燒,人就燒傻了。
趙秀蘭不敢再想,一想就覺得腦瓜子要炸開了,可是木槿小時候的臉總是出現在腦海裏,好像在提醒她,她是個沒用的孃親。
“梅聰爾,你死後要下十八層地獄,你連個畜生都不如啊……”
這一次,她就是拼了性命,也不能讓小惠再跟她一樣。
梅聰爾藉着月色躲在草叢裏,伸出一根樹枝在趙秀蘭經過的路上。
趙秀蘭被樹枝絆倒,狠狠地摔在地上。
梅聰爾啐了一口,“死婆娘,以後再找你算賬。”
趙秀蘭磕破了腦袋,血流到眼前,讓眼中的世界都變成了血紅色。
“娘,你堅持住,站起來!”
趙秀蘭朦朧中看到一個小姑娘在對她說話。
趙秀蘭喘着氣道:“木槿啊,娘站不起來了!”
小姑娘上前扶起她道:“娘,我不是木槿,我是傻丫啊!”
趙秀蘭道:“木槿不就是傻丫,傻丫不就是木槿嘛。”
小姑娘笑道:“娘,我扶你起來,然後接下來的路你就要自己走了。”
趙秀蘭猛然睜開眼睛,她爬了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又順着小道追了過去。
這廂,木槿還在賬房核賬,系統忽然提醒:出事了!
梅聰爾把孩子送到徐嬤嬤手上,又接過滿滿一袋子金子,心潮澎湃道:“有嬤嬤照看孩子,我們一家也就安心了。”
徐嬤嬤道:“讓娘子放心,我就不去告別了,請老翁代爲轉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