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時,盛惠望着身邊兒子熟睡的臉,心裏百轉千回,說不出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

    侯爺死了,他還沒有跟她告別就死了。

    因爲侯爺死了,夫人想要一個可以拿捏的繼承人,所以把她們母子接回來了。

    她心心念唸的要回京城,要回到侯爺身邊去,要享受榮華富貴。現在一切都回來了,可侯爺不在了。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奇怪的讓盛惠覺得這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她想醒過來,讓一切回到三年前,回到她最開心的時候。

    盛榮嘟囔着說了一句夢話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彷彿從夢中驚醒,她的手摸着兒子溫熱的小臉,臉上忽然露出笑意,她的兒子是侯府嫡子,侯爺不在了,她的兒子馬上就要繼承侯爵之位了,這纔是她最想要的,沒錯,是這樣的……

    爲了給盛榮認祖歸宗,李家宗室族老齊聚一堂,宣平侯府也佈置的熱鬧隆重。

    宣平候爲國捐軀,光耀門楣,可他這一支子嗣凋零,無人繼承,李氏族長本打算在李家選一個適齡的孩子過繼給宣平候府,可宮裏搶先一步從紀家選了一個孩子送過來,這是擺明了要把李家的家業搶走啊。李氏族長雖然不甘心,但也不能與宮中抗衡。但此時宣平候夫人站出來說,侯爺有親生血脈在青州。

    李氏族長大喜,既然有親生血脈,那這龐大的家業就輪不到外人來染指,雖然不是他心儀的孩子來繼承,但只要是李家的血脈都一樣。

    李氏族老們沒見過盛榮,今日一見都說子效其父,與宣平候有七八成神似。

    宣平候夫人抹着淚將盛榮抱在懷裏,柔聲道:“從今日起,你就是李榮,是我的兒子,是宣平候府的世子。”

    李榮納悶道:“我娘呢?她怎麼不來?”

    徐嬤嬤道:“以後世子見到盛娘子只能叫一聲小娘,世子的母親是夫人。”

    宣平候夫人道:“母親會好好教導你,以後整座侯府都是你的。”

    “爲何不讓我去前廳?我可是世子的親生母親。”盛惠終於盼到了這天,一早就盛裝打扮,沒想到最後連房門也出不去。

    守在一旁的丫鬟裝聾作啞,只當她是空氣。

    越被無視,盛惠心中怨氣越大,她將房中瓷器砸向鎖住的房門,大聲喊叫,可換來的只有一片沉默。

    待她發泄累了,徐嬤嬤來了,一臉平靜地說:“盛娘子切莫動怒,世子的母親已經是夫人了,族譜之中白紙黑字,宗族之人都有見證,盛娘子再怎麼發脾氣也改變不了。”

    盛惠捂着心口,氣息不穩道:“我是世子親孃,你們如此對我,就不怕世子日後找你們清算嗎?”

    “世子年紀還小,與夫人相處久了產生感情,就如親母子一般,而且沒有夫人的扶持,世子之位也不一定輪到誰,盛娘子您說是吧。”

    “我的兒子與我血脈相連,你們想把他搶走,做夢!”

    徐嬤嬤冷淡道:“盛娘子不是就在做夢嗎,侯府主母的位置也是娘子這樣的人可以肖想的嗎?你從一開始就在癡心妄想。夫人讓我轉告你,若安分守己還能有錦衣玉食的日子過,若是惹是生非,在世子面前胡說八道,趕出府去也使得。”

    盛惠被徐嬤嬤幾番戲弄,早就對她恨之入骨,如今她又來落井下石,奚落嘲笑,而自己毫無辦法,氣急之下痰迷心竅,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徐嬤嬤冷眼看着,內心沒有一絲波瀾,她自己也是奴僕出身,只是得了主人倚重而自視甚高起來,別說是一般小廝丫鬟,就是算半個主人的娘子也不放在眼裏,旁人的苦痛在她看來毫無觸動,甚至暗暗有些幸災樂禍。

    “娘子要知足,畢竟從窮鄉僻壤出來的姑娘能混個衣食無憂也就不錯了。後半輩子說長也長,說短也短,娘子彆氣壞了身子,受罪的可是你自己。”

    盛惠好容易順勻了氣,她撐着力氣道:“我家裏在京城兩家鋪子,弟弟也是讀書的,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嬤嬤就料準了以後沒有求我的時候。”

    徐嬤嬤皮笑肉不笑道:“娘子放心,我就是求豬求狗也不會求到娘子跟前去。你爹偷孩子卻惹我一身腥。你娘重傷是你們的家務事,卻要怪到我頭上來,編排什麼兒歌讓人到處唱,讓我在貴妃娘娘面前吃了瓜烙,夫人也怪罪我。這幾年要不是我有些手段,怕是早被冷落了。這些事我都在心裏記着,娘子要是不回來,我心裏這口氣還不知往哪撒呢?”

    盛惠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徐嬤嬤還記着,“這事我沒找你算賬,你還主動提起。我爹是個見錢眼開的,親女兒都能賣掉更何況是外孫。你總在他面前提錢,不就是想誘他爲你辦事嗎,我娘被打的只剩半條命的時候你就在院子裏聽着,你是成心的看我們一家人鬧得水火不容。人都說你長了一幅莊嚴的好模樣,其實鐵石心腸,我算是看透了你,你滾出去,我不想再看見你……”

    說完,一口涼氣嗆進肺裏,盛惠忍不住咳嗽起來。

    徐嬤嬤居高臨下的看着盛惠,涼颼颼的說:“娘子好生保養吧,仗着這一副好皮相,也許還會有人會出頭來護着你。”

    小院的門咯吱一聲合上了。

    盛惠淚眼朦朧,腦海裏想起木槿說的話:姐姐,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

    木槿,你們在哪啊?你們快來啊,我被人欺負的好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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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下!”

    宣平候夫人撲通一聲跪下了。

    宮女內侍低眉順眼,視線緊緊盯着自己的鞋尖,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你現在翅膀硬了,連本宮的話都不聽了。”

    宣平候夫人平靜道:“貴妃娘娘,臣妾只是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

    “你想要孩子,你想要孩子……”貴妃氣得渾身顫抖,“你自己生不出怪誰?本宮自己的日子尚且過得不舒心,還要爲你籌謀,你把那浣衣丫頭的孩子接回來做什麼,你讓那孩子進家譜是做什麼,你真是要把本宮氣死啊!”

    內侍硬着頭皮上前進茶,“娘娘消消氣,喝點茶敗敗火。”

    宣平候夫人道:“那孩子是侯爺的親生骨肉,侯爺爲國捐軀了,我不能讓他後繼無人。”

    “你是瞧不上紀家的孩子嗎?雲塵那孩子人品樣貌哪一樣不是頂尖的,在家裏也是如珠如寶的,送上門來給你當兒子你還不要,浣衣丫頭的孩子你當成寶,等他長大了肯定要去找自己的生母,到時候你哭都沒地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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