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完烤肉,別說是宵禁的時辰,更是月半中天,雞都要叫了。

    人間煙火氣實在美妙,連一向秉持肥甘厚味不宜多食的吳安舟也剋制不住。

    吳用一開始還記得老爺的叮囑,扭扭捏捏的不想公子留下,但一頓烤肉配着小酒喫完連自己姓什麼都快忘了。

    熄滅炭火,收拾殘局。吳安舟與吳用兩人被安置在秀蘭茶坊後院客房休息。

    吳用酒勁上頭,很快就睡過去。吳安舟略感腹脹,又點燈看了會書才睡下。

    木槿最是心寬,沾枕即睡。

    系統不理解,這兩人多年未見,剛一見面就推杯換盞,胡喫海塞,彷彿是日日相見的好友,默契非常。

    木槿換了一個睡姿:你不理解也不能說出聲來擾人清夢,系統難道不要定時關機重啓嗎?

    系統:???討厭,你現在開始嫌棄人家了……

    木槿裹緊小被子,發號命令:關機,睡覺。

    系統小聲嘀咕:作爲高科技的系統,從來不需要關機,也不需要睡覺。

    木槿微微睜眼,尾音上揚發出一聲疑問詞,嗯?

    系統立刻收聲,乖巧的做一個有素質,不擾人清夢的好系統。

    院子裏的枝葉沙沙響,空氣裏還飄着烤肉的餘味,天邊的月亮趕着下班走得飛快。東方泛起一抹白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最先驚醒的是雞籠裏的公雞,然後纔是晚睡的木槿。

    昨晚木槿和趙如栩都在茶坊裏歇息了,只有趙秀蘭昨夜裏在家裏歇的。

    天還沒亮,盛惠就帶着人來拍門。

    “這是怎麼了?”趙秀蘭望着氣勢洶洶的盛惠。

    盛惠眼底泛着灰影,上來就先發制人,“你還問我怎麼了?你心裏還有我這個女兒嗎?”

    趙秀蘭眉頭微皺,出聲呵斥道:“你眼裏還有我這個母親嗎?大清早上門來吵鬧,這是做女兒該做的事情嗎?”

    盛惠一向拿趙秀蘭當以前的軟柿子,見她聲色俱厲也不在乎,反而氣焰更加高漲,“許你們無情無義,就不許我來上門講理嗎?”

    趙秀蘭瞧着眼前的女兒,這個家能爲她做的都做了,她想讓孃家人來京城給她撐腰,孃家人來了。她想要孃家出銀子給她在府中打點,孃家給了。都已經做到這份上了,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嗎?

    “你也是大門大戶的娘子,大清早吵吵鬧鬧,你就算不顧及孃家的面子,也要顧及榮兒的面子。”

    盛惠道:“孃家都不管我的死活,我還顧及什麼孃家的面子。”

    趙秀蘭被這話惹惱了,“既然如此,不如你去做侯府的娘子,我們回青州過自己的小日子,一別兩寬,也好各自清淨。”

    趙秀蘭這話不是恐嚇,趙家這些年的生意從青州做到了京城,又從京城發散到全國,雖然還稱不上巨賈,但也算是有名有號的人物,趙秀蘭現在有錢財又有膽色,哪裏不能去得,若不是爲了照應着盛惠,怕是早帶着木槿、如栩兩個到處雲遊了。

    盛惠身邊丫鬟拉了拉她的衣袖,暗示她要冷靜,輕易還是不要和孃家鬧翻比較好。

    盛惠哪裏管得了這些,孃家這些人的軟肋她牢牢抓在手裏,就算是飛到天邊去她也能給扽回來。

    “這不是宣平候府的盛娘子嗎?一大早帶這些人上門是來拜年嗎?”

    木槿站在門口,故作驚訝。

    盛惠沒好氣地說:“拜你個頭,年早就過了。”

    木槿笑着走到趙秀蘭身邊道:“原來大姐還知道年都過了,怎麼沒早過來給娘拜年請安,這日子才上門怕是不妥。”

    盛惠沒好氣的說:“你別在我面前耍嘴皮子,我問你,我讓紅隼來拿銀子,你爲什麼不給?”

    木槿四下環視,“誰是紅隼?”

    盛惠身邊丫鬟仰着頭,一臉驕傲。

    木槿故作不知:“你就是紅隼,你是哪家的丫頭?”

    紅隼答道:“我是宣平候府的一等丫鬟,貼身伺候盛娘子的。”

    木槿恍然大悟,“原來你是宣平候府的丫鬟,那你到我趙家來拿什麼銀子?我趙家欠你侯府銀子了?有借據嗎?”

    紅隼啞口無言。

    盛惠雙目一瞪,“木槿,你怎麼能這麼說話,當着我的面就欺負我的丫鬟。”

    木槿扶着趙秀蘭坐下道:“大姐這話說的真有意思,這麼多雙眼睛看着呢,我怎麼欺負她了?”

    盛惠一幅什麼都逃不過我的法眼的神色,“你是揣着明白當糊塗,都是一家人,你心裏什麼鬼主意我清楚的很,你不就是想惹惱我,讓我方寸大亂,好把今天這個事情糊弄過去嗎,告訴你,我可沒那麼傻。”

    盛惠吵鬧半天,又被木槿這一攪和,氣消了大半,話鋒又一轉開啓了訴苦模式,“你們就看見我表面風光,衣食無憂還有人伺候,你們知道我的難處嗎,府裏上上下下哪裏不要銀子打點,府中夫人把銀子看得比命還重,都病得要死了還不肯鬆手,我的月例錢就那麼一點,連上好的茶葉都買不到二兩……”

    木槿連忙打斷,“什麼茶葉賣五十兩一斤,簡直是奸商,姐姐想喝好茶不要花銀子去買,到秀蘭茶坊來管飽。”

    盛惠用看奸商的眼神看着木槿,氣得倒吸一口氣道:“我不喝茶,我是要去送禮的。”

    “姐姐要送什麼禮?侯府中有夫人主掌中饋,需要送禮打點自然有夫人操持,怎麼還需要姐姐去操勞,是不是夫人病得厲害,要我去瞧瞧嗎?”

    盛惠簡直沒有辦法跟木槿溝通,你說東她說西,你說關門她說趕雞,你說城門樓子她說胯骨軸子,氣都要氣死了。

    “你少廢話,我需要銀子,你現在就去拿五百兩給我。”

    趙秀蘭實在聽不下去了,“夠了,誰給你的臉說出這樣的話,咱們孃家人對你掏心掏肺,又出錢又出力,你說月例少要孃家貼補,每個月也給你二十兩銀子去使,這還不夠,張口就要五百兩。你知道五百兩是多少錢,咱們以前在地裏討生活,一輩子都攢不下五百兩,好傢伙,你獅子大張口,五百兩,你給孃家做過什麼貢獻嗎,就敢開口要五百兩。”

    趙秀蘭這話振聾發聵,話音落下後一時寂靜無聲。

    盛惠被唬住了,趙秀蘭從來沒有如此訓斥過她,不過這種感覺轉瞬即逝,隨即一陣委屈涌上心頭,孃家經商賺的盆滿鉢滿,五百兩對她們來說只是小錢而已,竟然連一點小錢也捨不得給她,她的命真是太苦了。

    人的悲喜並不相通,木槿只想在心中鼓掌,太爽快了,誰說做孃的就只能溫柔慈祥,子女做的不對就該嚴厲批評,如果不接受批評就大嘴巴上去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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