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勸?”陸黎程失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再說了,你覺得,我勸了,他會聽嗎?”
蘇鈞深深的嘆了口氣,咬着筆帽眉頭皺的很深,“他的前半生太苦了,我是衷心的希望有個人能走進他的心裏,讓他下半生有個伴兒。”
“也不知道,肖寧是不是這個人。”
陸黎程扯了扯脣,點了一支菸,漫不經心的抽着,直到菸圈模糊了他的臉部輪廓,纔有聲音傳來,“這誰知道呢。”
三樓。
許是因爲驚嚇過度,肖寧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到了後半夜,居然發起了高燒,嘴裏還不停的往外冒着胡話。
厲鎮羽帶着一身寒氣從外面進來,就看到肖寧的兩頰紅的不正常,忙上前查看情況。
她發燒了。
打了盆冷水,把毛巾浸溼擰乾,敷在她的額頭。
然而,光是這樣還不夠。
肖寧一個勁兒的用手扒拉着領口,叫囂着熱。
見狀,厲鎮羽臉色頓時黑了,他捉住肖寧亂動的小手,把她整個人緊緊的抱在懷裏。
他的體溫偏涼,恰好中和了肖寧體內的虛熱,肖寧亂動的身體逐漸的安靜下來,但嘴裏的胡話卻沒停,吐字不是很清晰,要湊近了聽,才能聽個大概。
她似乎做了噩夢。
噩夢中有什麼事困擾着她,不停的搖頭,緊閉的眼角有兩行清淚滑落,整個人沉浸在一種無法言喻的巨大悲傷中。
“肖寧,醒醒。”厲鎮羽拍了拍肖寧的臉頰,想要叫醒她。
“厲鎮羽,不要。”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了夜的安靜。這一聲嘶吼過後,肖寧慢慢的掀開了眼皮,她的眼中,沁着一層晶瑩的淚花,就那麼怔怔的望着他。
厲鎮羽和她對視,心中卻在琢磨肖寧說的話。
不要?不要什麼?是不讓他做什麼,還是在擔心他?
癡癡的盯着厲鎮羽看了好一會兒,肖寧忽的咧開了嘴角,手輕撫上厲鎮羽堅毅的臉龐,“厲鎮羽,你沒有死,對不對?”
肖寧又哭又笑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傻。
擱眼前,厲鎮羽肯定會嘲笑幾句。可現在,這些話他忽然變得說不出口。
“你是有多盼着我死?連做夢都不忘記。”厲鎮羽嘴上這麼說着,右手卻替肖寧擦拭掉了她的眼淚。
看見她哭,他的心毫無徵兆的亂了,有些不知所措。
這種陌生的感覺,讓厲鎮羽害怕,卻又有些嚮往。
捏了捏厲鎮羽的臉,發現觸感是真實的,肖寧嘴角的弧度咧的更大了,沒有和厲鎮羽解釋,也沒有告訴他,她夢到了上一世死掉的那晚。
那種痛,痛徹心扉,終身難忘。
把腦袋靠在厲鎮羽身上,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肖寧莫名覺得心安。安靜了沒多久,肖寧有些不好意思的擡頭,“厲鎮羽,我餓了。”
厲鎮羽眼角不自覺的跳了下,瞥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天還沒亮。
他挑眉問道,“現在?”
肖寧“嗯”了一聲,肚子也跟給面子的叫了起來。
厲鎮羽有些頭疼。
他這哪是找了個合作伙伴?分明就是找個了祖宗,隔三差五的受傷需要他救就算了,現在還要負責她的喫喝拉撒。
肖寧這一親,厲鎮羽身體僵了好一會兒。
片刻後,他鬆開肖寧起身,走到門口前提醒道,“以後不準對我動手動腳。”
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動嘴。”
後面這半句,用詞和腔調有些彆扭,肖寧忍不住在心底偷笑,但面上還是裝作答應了,“知道了。”
厲鎮羽的身影即將消失時,肖寧盯着他的背脊,說了句,“厲鎮羽,我想喫你親自做的飯。”
腳步頓了一下,厲鎮羽鋒薄的脣裏吐出兩個字,“做夢。”
就知道是這個答案,這在肖寧的預料之中,肖寧撇了撇嘴,倒也沒有很難過。
廚房。
大半夜被叫醒的廚子,哈欠連天的出現在廚房,一看到繃着臉的厲鎮羽,頓時清醒了很多,恭敬道,“三爺,您想喫什麼?”
來這棟別墅工作前,管家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要招惹厲鎮羽。
平時,厲鎮羽很少進廚房,兩人也打不着碰面。
這次,是廚子第一次近距離和厲鎮羽相處。
厲鎮羽沒有立即回答廚子的問題,而是反問道,“病人適合喫什麼?”
“三爺指的是肖小姐麼?”他雖然在廚房,但肖寧受傷的事兒還是知道的。
厲鎮羽斜了他一眼,“話那麼多做什麼?”
廚子立即噤聲,給出專業的回答,“清淡滋補的粥,或者溫補的燉湯都是可以的。”
“怎麼做?”厲鎮羽又問。
廚子滿腦袋的問號。什麼怎麼做?厲鎮羽關心這個幹嘛,他只要等做好了端上去給肖寧就可以了啊。
“有些複雜。”廚子小心翼翼道。
“說。”厲鎮羽擼起袖子,言語間已然有了幾分不耐煩。
厲鎮羽都發話了,廚子哪還敢說什麼,只好把步驟一一告訴厲鎮羽。
看到厲鎮羽右手執刀,有條不紊的把鴿子肉剁塊切成細絲,整整齊齊的碼放在盤子裏,廚子驚訝的合不攏嘴。
厲鎮羽回頭,“有問題?”
廚子連忙搖頭,一時沒有防備把心裏話說了出來,“三爺你這刀功不錯,是練過嗎?”
“沒有。”厲鎮羽面無表情的回,“把它們當成人就行了。”
廚子頓時風中凌亂,健碩的小身板跟着抖了抖。
當成人切?他忽然覺得,那一盤鴿子肉有些不忍直視。
過往的二十多年,厲鎮羽從來沒有下過廚,當然上次給肖寧熬薑湯不算,他切鴿子肉的時候,感覺也沒那麼難。
但當切圓溜溜沒什麼着力點的百合時,瞬間原形畢露。
剛纔那一番對話後,廚子再也不敢指導了,生怕他自個兒一不留神,就變成了和鴿子肉一樣的下場。
當百合球第N次從刀下溜走後,厲鎮羽徹底失去了耐性,直接整個丟盡了沸騰的鍋裏。
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