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管家怕再這麼下去,肖寧會出什麼意外,就擅作主張給蘇鈞打了電話,把這邊情況簡要說了下,讓蘇鈞時刻準備着。
正和蘇鈞通電話呢,就瞧見厲鎮羽抱着肖寧,如同一陣風似的從婁山衝下來,表情慌亂又焦急,不如往日的鎮定。
邊走邊吩咐夏管家,“給蘇鈞打電話,讓他把手頭上的事兒都停下。”
厲鎮羽的身影,幾近於吼,蘇鈞在電話對面聽得一清二楚,叮囑夏管家,“讓他開車悠着點兒,別橫衝直撞的。”
夏管家看向一溜煙消失在門外的人影,無奈的搖了搖頭。
叮囑也是白叮囑,厲鎮羽不會聽的。
厲鎮羽坐在駕駛座,握着方向盤的手,在不自覺的發抖。
肖寧身體在副駕駛上,腦袋則靠在厲鎮羽的身上,隨着車身的顛簸,一晃一晃的,手軟軟的聳拉在身側。
厲鎮羽左手控制方向盤,右手摟着肖寧,支撐着她的身體,不讓她磕到碰到。
車子如疾馳的利劍,行駛在茫茫車流之中,十字路口遇到了紅燈,厲鎮羽也沒有減速,更沒有停,惹得迎面開來的車主,忍不住彪了髒話。
擱以前,厲鎮羽早就讓罵他的人閉嘴了。
但現在,他根本就顧不上。
他只知道,肖寧不能有事。
別墅距離蘇鈞所在的醫院,足足有半個小時的車程,厲鎮羽硬是隻用了十分鐘。
蘇鈞知道他的尿性,早早就在樓下等着了。
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車子一停穩,厲鎮羽便下了車繞到副駕駛,一把打橫抱起肖寧,迫不及待的往蘇鈞所在的位置跑來。
S市的夜晚,萬家燈火同時亮起。
這些橙黃的燈火,被厲鎮羽甩在了身後,站在臺階之上的蘇鈞,清楚的看到了,厲鎮羽奔跑的步伐,帶着幾分慌亂。
而以前,他從沒有過。
蘇鈞忽然想起了,陸黎程說過的一句話。
厲鎮羽栽了。
這會兒,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厲鎮羽多半是喜歡上肖寧了,但是他沒意識到。或者說,意識到了,卻不願意,不敢承認。
因爲,在厲鎮羽看來,愛上肖寧,是對過往數十年堅持的一種背叛。
肖寧沒什麼大礙。
她只是長時間沒有喝水喫飯,餓暈過去了,除了身體的各項指標數值有些偏弱外,並沒有其他的問題,蘇鈞已經給她掛了PT糖和淡鹽水混合的點滴。
蘇鈞一從病房出來,厲鎮羽就迎了上來,“她怎麼樣?”
“沒事,用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
厲鎮羽長舒了一口氣。
瞧見肖寧虛弱的模樣,蘇鈞爲她打抱不平,“你說說你,要是不喜歡人家,就放她走唄,幹嘛把人折騰成這個樣子。”
“綁起來不給喫飯,活生生的捱餓,這種慢性折磨的損招,虧你想的出來。也就肖寧大度,不和你計較。換做是我,早就一腳踹了你,去找別的男人瀟灑快活了。”
越說,蘇鈞越氣。
每次有個什麼事兒,肖寧都是受傷的那個,而厲鎮羽永遠安然無恙。
以前受的傷,是外人造成的,他就不說啥了。
而這次,施害者居然是厲鎮羽。
這誰能忍啊。
就算肖寧不肯告訴他那個小女孩的下落,但肖寧也沒傷害他。
反觀厲鎮羽的所作所爲,簡直不是人。
面對蘇鈞的指責,厲鎮羽難得的沒反駁,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進了病房。
肖寧安安靜靜,像個瓷娃娃似的躺在病牀上,雪白的被褥和牀單,襯得她臉色越發的憔悴,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
厲鎮羽走過去,看肖寧的眼神很複雜。
他忽然不知道,該拿肖寧怎麼辦了。
軟硬,她都不喫。
他的世界裏,沒有解決不掉的難題,可現在面對肖寧,他卻束手無策。
打,下不去手。罵,開不了口。肖寧,把他喫的死死的。
折騰了一夜,蘇鈞先離開了,夏管家來送了躺東西,也回去了。
這會兒,偌大的病房,只剩下了肖寧和厲鎮羽兩個人,空氣一片靜寂。
半夜三點左右的時候,肖寧嚶嚀了一聲,悠悠轉醒。
病房沒開燈,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但肖寧直覺,屋內有人。
厲鎮羽的氣息,她再熟悉不過了。
“厲鎮羽。”靜默了一瞬,肖寧還是開口喚了他的名字,聲音難掩虛弱。
牀頭的燈被打開,他的臉暴露在燈光之下,眼窩泛着淡淡的青色,下巴長出一層厚厚的胡茬,沒有來得及刮。
厲鎮羽深眸絞着肖寧,“哪裏不舒服?我去叫醫生。”
肖寧卻搖了搖頭,“你還有什麼招數,一併使出來好了。”
厲鎮羽的呼吸陡然變得急促,被氣的。
肖寧自動過濾掉了他的關心。
看在肖寧現在是病號的份上,厲鎮羽不想和她計較,也不想吵架,壓抑着心頭的不耐煩,淡聲道,“你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的,叫我。”
他的聲音,不復早昨日的冷漠。
肖寧眨了眨眼,消化了下厲鎮羽這句話的意思,“所以,你是打算放過我了?”
頓了頓,又道,“你肯與我和好了,是不是?”
厲鎮羽抿了抿薄脣。
他大腦第一時間蹦出來一個“是”字,但被厲鎮羽給壓回去了,“你想多了。”
肖寧臉上蔓延起失落,輕輕的嘆了口氣,說話的聲音很輕,“厲鎮羽,你從來就不肯信我。覺得我瞞着你,是有所圖謀。”
“可我從來沒這麼想過。我不說,是因爲我不知該從何說起。”事情明明發生在她的身上,可她卻什麼都不記得。
讓她怎麼說。
厲鎮羽沉默的聽着。
是,他不信肖寧。不知是肖寧,這世上任何一個人,他都不會輕易的相信。
他只信他自己。
把選擇權交給別人,在厲鎮羽看來,是愚蠢的。
他小時候求了厲謙,也求厲冷鋒和厲冷月救她母親。可他們是怎麼做的呢,無動於衷,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