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鎮羽默了默,道,“等我一下。”
和蘇鈞打過不少次交道,他說話習慣,行事作風厲鎮羽再清楚不過。
如果病情不嚴重,蘇鈞基本就會是輕鬆的口吻。
蘇鈞的語氣越是鄭重,就代表病情越重。
而此刻,蘇鈞一本正經,厲鎮羽就覺得情況不妙。看來他的不安,是對的。
輕輕的帶上門,厲鎮羽上了三樓的書房,“好了,你可以說了。”
蘇鈞重重的嘆了口氣,“肖寧的腦部受到過重創,其中一條腦部神經被淤血堵塞了。根據我的判斷,堵塞有些年頭了。”
“應該是受到重創時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以至於橫梗在神經上的淤血塊越來越大。”
“治不好?”厲鎮羽問道。
“時隔這麼久,淤血塊早就和神經粘連在了一起,貿然進行手術,風險很大,就算是我親自操刀,也只有一半的把握。”蘇鈞嘆了口氣。
厲鎮羽那邊再沒傳來聲音,但是電話卻沒掛斷。
蘇鈞能明白厲鎮羽的感受。
最開始看到檢查結果時,他也不敢相信,翻來覆去確認了好多遍,才鼓起勇氣給厲鎮羽打這通電話。
肖寧那麼好的一個女孩子,怎麼就沾上這些了呢。
沉默良久,厲鎮羽的聲音才響起,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保守治療呢,也不行嗎?”
“不是不行,是不確定效果,因爲沒有參考病例。”累了一天沒睡,蘇鈞眼窩泛着淡淡的青色,他揉了揉疲憊的眉心繼續說道,“保守治療,是讓她心情放鬆,不再對失去的那段記憶有念想,這樣就不會頭疼,也不會觸碰到那條腦部神經。”
“可現在,肖寧的所作所爲,我一知半解你還能不清楚麼?她能花費大量力氣對付林浩斌和肖弘,就說明她是一個記仇的人。”
“雖然我不清楚,她丟失的那段記憶裏到底有什麼,但這事兒一旦開了頭,就很難收尾。就好比人的好奇心,得不到滿足,就會一直想着念着。”
“不過你若是想保守治療,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你能做到讓肖寧放手,不再執着於仇恨,找一個風景宜人的地方,陪她到老。”蘇鈞沒有完全把話說死。
厲鎮羽再度沉默。
因爲他清楚的知道,他做不到。
從前,他不清楚肖寧和肖家之間有什麼過節,以至於讓她如此耿耿於懷,不惜一切代價去對付肖弘。
現在,他多少知道一點。
肖靜昨晚雖然只說了一句話,但透露出來的信息量很大。
肖寧的母親之死,是有人蓄意爲之,而且估計多半就是肖家的人做的。
肖寧是個有仇必報的人,知道這一點後,不會輕易的善罷甘休。
想讓她放棄仇恨,比登天還難。
蘇鈞已經從厲鎮羽長時間的沉默裏知道了答案,他嘆了口氣問道,“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做手術風險太大,保守治療又完全做不到,這樣一來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蘇鈞忽然有些心疼起厲鎮羽了。
童年的時候,親眼目睹母親去世,給他留下了巨大的陰影,好不容易走出來了,又默默的惦記了一個小女該二十多年。
越想,蘇鈞越覺得厲鎮羽命苦。
老天真是變着法子折騰他。
經歷了這些,他能活到現在,真是個奇蹟。
“走一步看一步吧。”厲鎮羽聲音淡淡的,不喜不怒,平靜的不像話。
遇事臨危不亂,這一點蘇鈞佩服死他了。
掛了電話後,厲鎮羽一直在書房坐到天亮。
這次和以往的失眠不一樣。
他滿腦子想的,都是該如何處理這事兒?
夏管家人上了年紀,睡得早醒的也早。
一大清早的看到厲鎮羽從三樓下來,魂兒都差點嚇飛了。
這是怎麼個情況?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今個兒又分房睡了?
不敢過問,夏管家只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厲鎮羽從樓上下來,徑直出了別墅。沒一會兒,夏管家便看到厲鎮羽晨練的身影,他跑的速度很快,像是在發泄什麼一樣。
盯着看了會兒,夏管家還是摸不着頭腦,於是給方磊打了個電話。
昨晚,是方磊送二人回來的。
“沒有啊,三爺昨天和肖小姐好好的,回來的路上還有說有笑呢。”
夏管家更懵逼了。
這究竟鬧得是哪一齣?
厲鎮羽跑了十來分鐘,肖寧就醒了,她透着迷迷瞪瞪的眼睛下樓,看見夏管家,第一句話就是,“厲鎮羽呢?”
夏管家朝窗外努了努嘴。
肖寧“哦”了一聲,就往門口走去。
夏管家叫住了她,猶豫了半天還是問出了口,“你和三爺昨晚吵架了?”
肖寧一臉的無辜,“沒有呀。”
夏管家鬱悶極了,難道是他多慮了?
肖寧懶,對跑步什麼的沒興趣,就坐在門前的臺階上,雙手託着下巴看厲鎮羽跑。
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沐浴在陽光之下,健壯又不失美感的肌肉彰顯出來,小腿的線條很流暢,強烈的釋放着雄性的荷爾蒙氣息。
肖寧呆呆的看着,一時入了迷。
她上一世一定是瞎了眼,放着厲鎮羽這樣的極品美男不要,卻選擇了和林浩斌那種渣男混,混到最後,連命都沒了。
連着跑了好幾圈,厲鎮羽纔在肖寧面前停下。
今早的運動量是以往的一倍,所以厲鎮羽的氣息有些不穩,微微的喘息着。
他好看的墨眸盯着肖寧,看了有一會兒,忽然扯了扯薄脣,一把把坐在臺階上的肖寧拽了起來,滴着汗珠的臉龐湊了過去。
脣上微涼。
這一吻並不深,甚至來的有些突兀。
厲鎮羽素來是個自控能力很強的人,除了失控,他不會主動。
摸了摸脣瓣,肖寧擡頭,被陽光直照,晃得有些睜不開眼,索性半眯着打量厲鎮羽,“你今個兒怎麼了?”
說不出哪裏不對勁,就是感覺怪怪的。
細看之下,肖寧還是發現了異樣。
她擡手輕撫上厲鎮羽的眼角,指腹滑過他的眼窩,語帶擔憂,“昨晚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