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不開燈？
厲鎮羽怔了一瞬，擡起眼簾瞥了眼頭頂正上方亮堂的白熾燈，下一秒意識到什麼，探向肖寧眼睛的手，在止不住的發抖。
他喉頭一緊，薄脣溢出的嗓音也在跟着發顫，攥緊的手在肖寧眼前晃了晃，問道，“寧寧，屋內的燈開着，你真的……什麼都看不到嗎？”
剛醒來，聽到厲鎮羽熟悉的聲音，肖寧是高興的，然而當聽明白厲鎮羽話裏表達的意思後，高興勁兒瞬間消失殆盡。
肖寧的笑僵在脣角，她閉了閉眼，重新睜開。
眼前仍舊黑漆漆的一片，連一絲光都感知不到。
她真的失明瞭。
肖寧終於慌了，她伸出一隻手在空氣中劃拉了兩下，似乎想要抓住什麼。
厲鎮羽見狀，忙握住她的手，避開她身上的傷處，把她扶了起來，讓肖寧半靠在他的懷裏。
肖寧的整個身體都在發抖，她就好像一隻在森林裏迷路的小鹿，神色焦灼，說的話蘊含着顯而易見的慌張，“怎麼會這樣？我不是被打到了頭，爲什麼會波及到眼睛？”
肖寧緊緊的揪着厲鎮羽胸前的衣服，聲音斷斷續續的，“厲鎮羽，我……我會不會永遠都看不見？永遠都好不了了？”
失明，讓肖寧難以接受，產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如果是先天性失明，沒有看過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肖寧還不會這麼難過。
看到肖寧惴惴不安的模樣，厲鎮羽的心情好不到哪裏去，但他身爲男人，但身爲男人，身爲肖寧的丈夫，必須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穩住肖寧的心神。
“寧寧，別胡思亂想，也別自己嚇自己。蘇鈞馬上就過來了，他來了，就知道具體是個什麼情況。”厲鎮羽柔聲安慰道。
肖寧“嗯”了一聲，貓在厲鎮羽的懷裏，一動不動。
她有些不敢想，失明的後果。
剛離開寧羽集團，她正準備在設計行業發展，做設計，離不開眼睛。
可她纔剛剛開始，就發生瞭如此大的變故。
如果治不好……肖寧真的不知道，她接下來該怎麼辦。
雖然知道，厲鎮羽不會嫌棄她，周圍關心她的人也不會，但往後餘生，她會覺得很遺憾。比如，將來她若是和厲鎮羽有了寶寶，她都沒法看清寶寶的模樣。
蘇鈞是醫學界的權威，來看過肖寧後，醫院的醫生見肖寧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醒，就把蘇鈞拉過去探討研究最近接收到的一個罕見的病例。
肖寧這邊醒了，厲鎮羽讓方磊去通知蘇鈞趕緊過來。
五分鐘後，蘇鈞出現在病房，擡腳朝肖寧走來，例行詢問，“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肖寧咬着脣沒說話，厲鎮羽代替她做了回答，“她的眼睛……看不見了。”
蘇鈞一驚，快步走到肖寧面前，捉住她的手腕把脈。
蘇鈞的身後，還跟着幾名醫生。
仔細聽了聽了會兒肖寧的脈象，蘇鈞鬆開了肖寧的手腕，招手示意身後的幾名醫生給肖寧重新做一個腦部CT。
看到蘇鈞略顯嚴肅的臉龐，厲鎮羽的心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兩人出了病房，在醫院走廊盡頭的窗戶前站定。
窗戶沒關，深夜的風帶着絲清冷，刮在兩人的臉上，厲鎮羽盯着天際那一彎在周圍璀璨霓虹燈光映襯下，顯得有些黯淡的月亮，問道，“能治好嗎？”
蘇鈞沉默了一瞬，給了個模糊不清的答案，“不好說，要等腦部的CT片子出來才能確定。”
厲鎮羽垂在身側的手，頃刻間收緊，這之後，一直沒鬆開過。
蘇鈞把後面的話說完，“我也不瞞你，實話和你說吧，肖寧受傷的位置在之前的舊傷處，不排除永久性失明的可能。”
厲鎮羽緊握的拳，一拳砸在玻璃上。
索性玻璃夠結實，沒有當場碎掉。
蘇鈞嚇了一跳，本能的往旁邊躲去，見厲鎮羽面部表情陰沉的厲害，瞳孔深處涌現出一抹殺意，周身散發着可怖的氣息，忙安慰道，“你先別激動，我只是說有可能。”
“萬一，只是短暫性失明呢？”
蘇鈞見過不少次厲鎮羽動怒的模樣。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厲鎮羽，和上次肖寧被肖弘抓走時，怒氣如出一轍。
他此刻，是真的想殺人。
厲鎮羽沒有把這層怒氣發泄在蘇鈞身上，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靠近後，他一瞬間收斂了陰沉暴戾的氣息，除了眉梢還能看出一絲餘怒，整體表現的好像一個沒事的人一樣。
靠近蘇鈞和厲鎮羽的，是負責給肖寧做腦部CT的醫生，他出來告訴兩人，肖寧的腦部CT片子已經出來了。
正常情況做腦部CT，片子得半個小時才能出來。
但誰讓，他們碰上的是厲鎮羽呢。
如果真讓厲鎮羽等上半個小時，估計明天這家醫院就不用開了。
蘇鈞和厲鎮羽回到了病房。
蘇鈞接過片子仔細的看着，厲鎮羽則走向肖寧，看到她滿臉的不安和恐慌，心底涌起一抹憐惜和心疼，上前一步，捏住了肖寧的手。
厲鎮羽攥得很緊，在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肖寧抿着脣，憑着感覺，頭側向蘇鈞所在的方向，緊張又有些害怕的等着蘇鈞的答案。她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法庭上，等待着法官宣判的囚犯。
死刑與無罪，只在蘇鈞的一念之間。
病房內誰也沒有說話，氣氛死一樣的寧寂。
蘇鈞把手裏的片子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然後小聲和幾名醫生商量情況。他們嘴裏冒出來的都是專業術語，肖寧豎起耳朵聽，卻聽不懂。
她的心臟跳的很快，一下接一下，彷彿下一秒，就會突破胸腔的束縛，從裏面蹦出來。
蘇鈞和醫生討論了十多分鐘。
十幾分鍾，看似很短，但對等待的肖寧和厲鎮羽來說，答案沒出來前，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麼的漫長，那麼的煎熬。
終於，討論聲停止了。
肖寧聽到，有腳步聲朝她在的方向靠近，砰砰直跳的心臟，瞬間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