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腦海忽然浮現出白映雪的臉。
她的眉眼和厲鎮羽極其相似,只是比常年冷着張臉的厲鎮羽,少了幾分凌厲,多了幾分哀婉。一如之前夢裏出現的那般,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微微笑的望着他。
厲謙陡然睜開眼,神情呆滯的望着頭頂雪白的天花板。
他爲了厲氏集團,兢兢業業的奮鬥了一生。可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他又得到了什麼。
兒女反目,父子父女反目,他什麼也沒得到。
這一刻,厲謙忍不住想,他落到今日這個下場,是不是和年輕時的作爲作爲有關?
想到厲冷月和厲冷鋒的母親,又想到白映雪。
他這一生,從沒愛過她們。
之所以娶她們,不過是利用,爲了從她們身上得到他想要的東西。東西拿到了,她們也就失去了價值,可以隨時拋棄。
兩任妻子,結局都異常悽慘。
厲謙從前不信因果報應,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可此時此刻,他像條狗一樣,被厲冷月綁在牀上,突然就信了。
如果,他當初沒有爲了厲氏集團,逼死厲冷月和厲冷鋒的母親,沒有娶白映雪,是不是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再如果,他娶了白映雪,在厲鎮羽的小時候,對他好一點,那麼現在,厲鎮羽是不是會來救他?
可惜,這些都是如果。
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有,唯獨沒有如果。
錯誤已經造成,如今的厲謙,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他倒是想,卻沒人給他彌補的機會。
見厲謙不識好歹,軟硬不喫,厲冷月氣沖沖的下樓,剛巧遇到厲冷鋒過來,“怎麼樣,爸還是不肯簽字麼?”
厲冷月煩躁的點點頭,“也不知道厲鎮羽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我好勸歹勸,他都不聽。你說也是起了怪,爸他以前不是最疼我們,對我們言聽計從,現在怎麼就變了呢。”
“或許他腦子抽風了吧。”厲冷鋒在沙發上坐下,“這事兒不能再拖了,得想辦法儘快解決。厲鎮羽那邊已經開始行動了。”
“他做了什麼?”
“和我們搶項目。只要是我看上準備出手的,不論項目大小,他都要橫插一手。我們已經被連着搶了好幾個項目了。”說起這事兒,厲冷鋒頭疼不已。
“佳航不是專業做投資的,公司爭取的都是實體項目,他搶去做什麼。”厲冷月不解。
“佳航投資入股了S市很多公司,其中不乏一些經營實體行業的公司。他搶到項目後,轉手就交給了入股的公司做。”說着,厲冷鋒嘆了口氣,“他這是存心不給我一點活路,讓我在公司待不下去。”
沒有項目,就沒有業績,也爲公司創造不了任何的利潤。
一個給公司創造不了任何利潤的繼承人,做不長久。
厲冷月沉默了。
佳航投資幕後的神祕天才沒浮出水面前,因爲行事低調,在S市的口碑很好。擱以前,厲氏集團還能和其一較高下。
但厲氏集團出了兩次醜聞,不論是影響力,還是口碑等各方面,都遠不如佳航投資。
忽的想到什麼,厲冷月開口,“之前我們不是成立了一個商會,拉攏了不少企業。你去找他們合作,厲鎮羽的手再長,總不至於伸到商會里面。”
“沒用。這段時間,你疏於籠絡,他們根本就不像從前一樣,對我們馬首是瞻。我去找過其中幾家,都被各種各樣的理由打發了,連負責人的面都沒見到。”
厲冷鋒這番話,等於說,他們兄妹倆,已經落到了在S市孤立無援的境地。
“成風建設呢?還有陸黎程,這兩家你都去找過嗎?”厲冷月問道。
“都找過。張桐和陸黎程都不在公司,出差了。一個去了F國,一個在M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厲冷鋒回答道。
厲冷月咬住了脣,眼裏閃過一抹陰狠,“現在看來,只能把希望寄託在那些殺手身上了。之要厲鎮羽死了,我們的日子就會好過很多。”
“那邊情況怎麼樣,你問過沒有?說什麼專業的殺手,錢也加了,解決個人效率怎麼這麼低?都過去一個星期了的,厲鎮羽那混蛋還活蹦亂跳的。”
“再等等吧。”厲冷月安慰道,“我待會兒問問具體情況。”
厲冷鋒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屋內陷入寧寂,氣氛一時有些低迷。
當晚,厲冷鋒沒去公司,去了也是閒着,就在樓上找了個房間休息。
半夜,他忽然覺得不對勁,倏的睜開眼睛。
屋內沒開燈,窗外無月,房間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厲冷鋒眼珠子轉了幾圈,什麼都沒看到,卻直覺,黑暗中有人在盯着他。
心裏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對着空氣大喝了一聲,“誰,出來,別裝神弄鬼的。”
話落,他伸手去開燈。
然而,他根本就沒夠着燈的開關。
他的雙手,被反剪在了身後,綁得很死,腳也是,唯一能自由活動的器官,是嘴。
厲冷鋒試着掙扎了一下,動彈不得,於是又朝空氣吼了一嗓子,並大聲喊着厲冷月的名字,希望厲冷月過來救他。
他不知道的是,厲冷月此刻面臨的局面,和厲冷鋒一模一樣,甚至比他還要悽慘些。
厲冷鋒沒等來厲冷月,他等來了黑暗中的一聲輕笑。聲音不大,在安靜的夜裏,聽起來像極了鬼魅的嗚咽。
與此同時,有血液的獨有的腥味兒,竄入了厲冷鋒的鼻腔。
“該從哪裏下手好呢?”黑暗中,傳來一道疑惑的聲音。
厲冷鋒嚇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腦海一片混亂,語不成調,“你們是誰?到底想幹什麼?你們要錢是不是?只要你們肯放過我,要多少,我都會給你們。”
又是一聲輕笑。
“他居然拿錢侮辱我們!”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他們不要錢。
可除了錢,厲冷鋒也想不到,他還有什麼能給對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