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肖寧黑白分明的瞳孔對視了幾秒鐘，厲鎮羽默默的垂下眼簾，拿過肖寧的包包，“想喫什麼，我餵你。”
肖寧本來想說不用的，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
她看到，厲鎮羽拿包的手，在微微的發顫。他心裏是擔心厲謙的，卻又不想讓外人看穿，在找事情轉移注意力。
“那個黃色的蛋糕吧。”肖寧指着其中一個說道。
蛋糕是榴蓮味的，除了酸杏幹，這款蛋糕，是肖寧的第二所愛了。只是榴蓮營養含量很豐富，有活血散寒的功效，孕婦不能多喫。
把榴蓮融合到麪粉裏，做成蛋糕，就剛剛好。
厲鎮羽撕開包裝，把蛋糕遞到肖寧的脣邊。
蛋糕不大，軟糯香甜，入口即化，肖寧一口就解決了，看到厲鎮羽的指尖上沾着蛋糕的殘渣，本着不浪費的原則，把殘渣也吮乾淨了。
指尖傳來溫熱，厲鎮羽擡眼瞥了肖寧一眼，眸底有着無奈。
正準備撕第二個蛋糕的包裝時，手術室的門突然開了。
厲鎮羽撕包裝的動作一滯，驀的擡頭看過去，神色顯得有些許的緊張。當看到厲謙躺在病牀上被推出來，身上沒有蓋白布，表情霎時間變得放鬆。
他勾脣自嘲的笑了下。
人還真是一個極其矛盾的物體。從前，他恨厲謙恨得要死，多少次都遏制不住殺念，想讓厲謙去另一個世界給白映雪贖罪。
雖然最後沒有付諸於行動，但這個念頭一直都存在。
而此刻，他竟然害怕厲謙死掉。
明明，他和厲謙之間沒有一點親情，厲謙是生是死都與他無關，他在心底也是這麼告誡自己的。可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厲鎮羽才發現，並不是。
他在害怕擔心。
厲謙被醫護人員從手術室推出來，厲冷月一個箭步衝了過來，淒厲的哭喊聲在醫院的走廊響起，聽起來是那麼的突兀。
“爸，你快醒醒！”
醫護人員都被厲冷月整無語了。
需要輸血的時候不見她的身影，現在人搶救過來了，她卻在這裏獻殷勤，哭天喊地，難道不知道，公衆場合要保持安靜。
“這位小姐，病人需要安靜的環境，請您小聲一點。”醫護人員提醒道，就差直接說“請閉嘴”這三個字了。
厲冷月停止了喊叫，擡頭抹眼淚，“醫生，我爸他沒事吧？”
要不是職業素養擺在這裏，醫護人員都想翻白眼了。
厲冷月問的這叫什麼話。什麼叫沒事？她去挨一槍試試，看有沒有事。
“傷挺重的，不過已經搶救過來了。熬過這幾天，應該就沒什麼大礙了。”醫生面無表情的開口回答道。
厲冷月“哦”了一聲，跟着推牀進了病房。
厲鎮羽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直到厲謙的身影在病房消失，隨後病房的門被合上，他也沒有挪動一下腳步。
肖寧在他身側，默默的陪着。
兩人像是雕塑般，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厲謙消失的方向，厲鎮羽的手裏還捏着一個蛋糕，維持着撕包裝的動作。
陸黎程拍了拍厲鎮羽的肩膀，溫聲道，“不跟進去看看麼？”
厲鎮羽驟然回神，緩緩的垂下眼簾，遮住了眸底的情緒，繼續手上的動作，嘴上卻說道，“有什麼好看的。他替我擋了一槍，我給他輸血救了他一併，兩清了。”
陸黎程笑了笑，沒說話。
兩清，這話問問現場的人，誰信？恐怕連厲鎮羽自己都不信。
親情，往往很難割捨。
把蛋糕塞進肖寧的嘴裏，厲鎮羽把包裝紙一旁的垃圾桶，攬着肖寧的腰說道，“走吧，回去了。”
這裏，已經不需要他了。
肖寧點點頭。
一行人乘坐電梯下來，剛好遇到失魂落魄趕過來的厲冷鋒。四目相對，厲鎮羽率先挪開了視線，眼底一片涼薄。
厲冷鋒脣瓣蠕動了兩下，似乎有話想說，最終卻什麼都沒說出口，搖搖晃晃的進了電梯。
“嘖嘖，槍是他開的，他還有臉來，是怕厲謙死的不夠快麼？”陸黎程對着厲冷鋒的背影，鄙夷的開口。
“陸黎程。”瞧見厲鎮羽臉色不大好，阮明染掐了下陸黎程的胳膊，提醒他別說了。
“我又沒咒誰，實話實說而已。”陸黎程不服氣的撇撇嘴。
“還說，信不信回去我就找根針把嘴縫上，讓你多話。”阮明染又掐了陸黎程一下，這次絲毫沒留情面，用了很大的勁兒，疼的陸黎程嗷嗷叫。
夜裏一點，街邊除了夜宵攤子很熱鬧，喧譁聲不斷之外，馬路上來往穿梭的車輛和行人已經很少了。馬路對面有一家燒烤，誘人的香味隔着馬路，飄進了肖寧的鼻子裏。
肖寧伸長鼻子嗅了嗅，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偏頭眼巴巴的望着厲鎮羽，眸子裏的渴望再明顯不過。
她想喫。
厲鎮羽帶着人過去。
夏天，桌椅是露天擺放的，厲鎮羽挑了個人稍微少的角落坐下，給肖寧點了些她能喫的，然後把菜單遞給了陸黎程和阮明染。
陸黎程在菜單上勾勾畫畫，頭也不擡的說道，“真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和你在這種地面面對面喫飯。”
厲鎮羽平日裏過的很精緻，擱以前，這種路邊攤，他是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嫌棄不衛生。
如今，肖寧一個眼神，他就上趟的把人帶過來了。
果然，男人有了老婆，都會發生脫胎換骨的變化。
肖寧也有十多年沒喫過了路邊的燒烤了。最近一次有關的記憶，也是小時候了。
那時，藍婉薇還沒去世，偶爾會帶着她出來喫燒烤。
藍婉薇走後的十數年，她被肖家的人變相的禁錮在別墅，沒有他們的允許不準踏出別墅半步，別說燒烤了，就是見個外人都難。
再後來，她嫁給了林浩斌，一天到晚圍着他轉，更沒有機會了。
說起來，那段日子，一點自由都沒有，她卻傻不拉幾的甘之如飴。如今想想，肖寧覺得，上一世的她，真的是傻的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