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鈞也沒堅持，把煙盒揣回口袋，吞雲吐霧了一番，才掐滅菸蒂開口，“情況不容樂觀，你……做好準備吧。”
“多則一月，少則就這個星期的事兒。對他這個年齡段的人來說，氣血攻心，傷害很大。”
厲鎮羽默了默，擡眸看向S市的夜景。
霓虹璀璨，街上車水馬龍，閃爍的萬千燈火，幾乎將整個S市照的行如白晝。
盯着虛無的空氣看了良久，厲鎮羽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麼？”
蘇鈞點了點頭。
厲鎮羽的神色，一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過去，他恨厲謙恨的要死，巴不得他早點去西方極樂世界報道。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他心裏忽然瀰漫上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有不捨，亦或者還摻雜着別的什麼。
按理說，這一幕是他一直渴望的。然而此刻，厲鎮羽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先讓他在醫院住着吧，我給他開些穩定心神的藥。開完藥，我回去了。”蘇鈞開口，打破在兩人之間的沉默。
厲鎮羽應了一聲。
肖寧在病房呆着，怕做飯阿姨一個人忙不過來，就沒跟厲鎮羽一塊兒出去。
因爲擋槍事件，肖寧對厲謙的態度有所改觀，沒那麼討厭他了。雖然依舊談不上和他有多親近，但正常的交流還是能進行的。
蘇鈞離開後，窗戶前只剩下了厲鎮羽一個人。
他頎長挺拔的身影，此刻看去，多了幾分蕭索。
深深的嘆了口氣，厲鎮羽忽然很想抽菸。可是摸遍了全身，也沒找到。他猛然間想起，煙都被肖寧丟掉了。
厲鎮羽像尊雕塑似的，任由夜風吹拂了會兒，才擡腳轉身。
聽到病房門被推開的聲音，肖寧回頭，就見厲鎮羽雙手插在口袋走了進來，清俊的眉眼間浮着一層陰鬱之色。
肖寧抿了抿脣。
看來，厲謙的請款不大好。否則，厲鎮羽不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
別人不懂，但和厲鎮羽在一個屋檐下共處了這麼多日子，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厲謙彷彿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有所預料，並沒有問自己的病情，而是和厲鎮羽聊起了別的，“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以爲……他們是真的……有悔過之心。”
厲鎮羽“呵”了一聲，“所以，你現在看清他們的真面目了吧？對我做的一切，還有異議麼？”
厲謙沉默了。
眼睜睜的看着子女互相殘殺，這種滋味對一個父親而言，並不好受。
瞥了眼厲謙，厲鎮羽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天色不早了，我和寧寧先回去了。”
厲謙“哎”了一聲，眼裏有不捨，卻並沒有開口挽留。
厲鎮羽讓做飯的阿姨留下來照顧厲謙，並給了她聯繫方式。如果這邊有什麼情況，讓她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
當然，並不是讓做飯的阿姨白白的照顧厲謙。
厲鎮羽給了她一筆錢，做飯的阿姨看在錢的份上，欣然應允。
回到別墅，已經是凌晨十二點了。
雖然很困，但這一夜，肖寧睡得很不安穩，中途醒了好幾次，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早上五點，天剛矇矇亮，門口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伴隨着夏管家的聲音響起，“三爺快醒醒，剛醫院那邊來電話，老爺子快不行了。”
厲鎮羽一個激靈，從牀上坐了起來。
愣了一秒鐘，迅速穿衣服。
肖寧滿腦子的睡意也頓時消失不見，急急忙忙的換好衣服，連臉都沒顧上洗，就和厲鎮羽趕往厲謙所在的醫院。
天微微亮，馬路兩旁的路燈還亮着。
方磊沒在，夏管家開車送兩人過去。車上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一股無形的悲傷，在車內蔓延開來。
肖寧和厲鎮羽到醫院的時候，蘇鈞也到了，兩撥人剛好遇到了一起，共同乘坐電梯上樓。
蘇鈞是醫院的工作人員通知他的。
厲謙病房的門開着，做飯的阿姨時不時的瞄向外面，乍一看到厲鎮羽，仿若找到了主心骨，“你們可算來了，快過來瞧瞧吧，老先生他咳血咳的很厲害。”
厲鎮羽快走幾步，進了病房。
一眼就看到，醫院配置的牀單和被褥上沾滿了鮮血，而病房內，除了做飯的阿姨，沒看到一個醫護人員。
“有突發情況，爲什麼不第一時間叫醫生？”厲鎮羽厲聲問道。
許是他說話的語氣過於嚴厲，嚇到了做飯的阿姨。
做飯的阿姨支吾了幾聲，沒說出個所以然。
厲謙還在咳嗽，餘光瞧見厲鎮羽，朝他揮了揮手，“是我不讓叫醫生的。”
“你……”厲鎮羽忽然說不出話來。
蘇鈞進了病房，直奔厲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四根手指搭了上去。
脈象很弱，斷斷續續，怕是……
他鬆開厲謙的手，扭頭問做飯的阿姨，“昨晚我們離開後，是不是有誰來過？”
厲謙本來還能撐幾天的，情況一下變得這麼嚴重，多半是有人和他說了什麼，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沒有。沒有誰來過。”厲謙虛弱的否認。
做飯的阿姨低下頭去，沒敢看蘇鈞。
瞧見她眼神躲閃，厲鎮羽和蘇鈞頓時明白了什麼，兩人交換了一記眼神。
是厲冷鋒。
除了他之外，S市沒哪個人，會和厲謙過不去。
而厲謙之所以否認，是不想讓厲冷鋒罪加一等。
厲鎮羽沒有做飯的阿姨厲冷鋒說了些什麼，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聽的話，否則厲謙的情緒不會如此激動。
厲謙撕心裂肺的咳着，血不斷的從嘴角滑落，看的人觸目驚心。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壓下喉頭的血腥，擡頭看向厲鎮羽，喫力的說道，“我……我知道我接下來的話很荒謬，但這是我唯一的願望。”
“咳咳……我想見鋒兒和月月最後一面，可以嗎？”
厲鎮羽默了一瞬，開口，“他們若是想來，我不會阻止。到時，我和寧寧會避開。”